第260章(1 / 1)

徐行在他身前的蒲团坐下,边整理衣摆边头也不抬道:“首座怎么知道我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守住了少林圣物降魔杵的?难道是永正师傅和你说的么?”

神通鉴:“喂!你别这样,好丢人!”

观真仍是那副慈祥的微笑,线香燃了一小截,他方缓慢道:“啊?”

“完了。”徐行紧迫道,“神通鉴,我们遇到对手了!”

神通鉴:“都说了不要这样了!!”

幸好,观真首座虽说险些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化为舍利子,但好歹没有记性差到那种程度,笑眯眯地感谢了徐行好一阵子,还从自己的兜里掏啊掏的,掏出个什么法器要赠她当做谢礼。徐行接过,道:“不用这么客气,首座。我不要什么法器,只要首座帮我一件事。”

观真道:“小友请说。”

徐行道:“可否帮我一查,少林内有没有僧人肩上有一点红痣的?是比丘,不是比丘尼。”

少顷,观真首座方面露难色道:“小友素来异于常人,但修心要海纳百川,老衲都理解。不过,守心僧们是不得找道侣的……这实在……”

徐行真是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是一个如何海纳百川的风流浪子,怎么色胆包天到连和尚都不放过的。幸好,观真首座听得进话,她解释过后,便应允马上帮她找寻此人。

许是线香的缘故,又或这里是佛寺的缘故,极静中,一片安然,竟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了。徐行抬眼,忽的看向房梁。

隐蔽的角落里,有一处的木材被燎得漆黑,但未曾朽坏,所以也没人管它,这正是那场荒谬的火灾留下的遗迹。这片刻的安然也像这木材,再来一场大火,恐怕便要破碎得无边无际了。

“小友。”观真首座道,“你可否知道,我若坐化,这住持之位便要传于何处?”

自然知道。按照惯例,首座之下还有八大首席,首座会钦点一人作为新住持。然而,问题就来了。这八大首席中,五人是守心僧,三人是破戒僧,后者人数占劣,然则手握实权,但前者积威甚重,是当真为少林寺着想的。八人已经在观真座下或明或暗斗了十数年,背后势力人脉极为复杂,可以说,选哪一个,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徐行道:“我看首座尚老当益壮。”

观真道:“身前身后,不过一念之间。老衲苦心思索,仍是没有答案,担心自己一叶障目,既然今日有缘,不如问一问小友的看法。”

拿这个来问,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若是他认为徐行日后会接玄素的班的话,那么问一问既是试探,也是交好了万一少林真出了什么事,穹苍可不能袖手旁观。

徐行定定看着他,一扯唇角道:“好啊。”

观真絮絮叨叨了将近三炷香的时间,将八大首席每一个的个性、势力、乃至接任后可能会有的隐患都说了一通。徐行听完,停了一停,随后道:“都不行。”

观真道:“此话何意?”

徐行道:“都不行的意思就是,都不能选。”

这话简直像在敷衍,观真首席反倒缓缓笑了,他道:“那小友认为应当如何呢?”

“若我来看,我需要的是一个从未参与过争斗、实力足以压过众议,作风强硬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其必然是个旗帜鲜明的守心派。”徐行抬眼道,“就算还没有这样的人也无事,如今开始培养来得及。若是速度太慢,或是担心不稳我建议首座先将第八首席找个机会处理了。这样会省很多事,不过,我当然知道首座不会这样做,所以,我也只是说一说。”

大殿中一瞬寂静,清风拂过,少顷,观真首席眼尾的纹路渐渐深了些,他并未对徐行的作答有所评价,只忽的道:“你有适合当掌门的智慧,却不适合当掌门。”

“……”

徐行笑道:

“这夸奖,我便笑纳了。但,为何不适合?我觉得我很适合啊。”

观真道:“强求只会带来痛苦。”

徐行漠然道:“没有人强求我。”

“自苦是苦,自伤是伤,强求己身,难道便不是强求了吗?”观真心知应是碰到了她忌讳,只蜻蜓点水般一提便罢,叹道,“正如小友所说,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了悟,出来吧。”

侧殿中,陡然迈出一人,徐行霎时抬眼,眼神并未在他的面孔上有一瞬停留,只径直凝在了一处

踏破铁鞋无觅处。六道要找的人,竟就是他!

第111章 战帖下一步棋

面前之人,眉眼如画,颇为秀致,在徐行抬目看他之时很轻巧地错开了视线,叫了声“师傅”。他生得一副柔和慈美之相,身子却一看便是个武僧,不知在何处受了伤,臂膀处不得着衣,用白布仔细地束起,血色自下面隐隐透出。

但或许是因为练得太结实,不慎将那白布崩开几条微不可见的小缝,徐行正要找人,视线自然率先注意肩头。即便是她,也是看了许久,才看出那的确是一颗小小的红痣说是“红”,却黯淡得全无艳色,看着和黑无甚区别了。

观真首座老眼昏花,竟没注意到。也是,任谁也不会随便盯着人肩膀看的,徐行面不改色地将目光收回,拈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首座,从前并未见过你这徒弟啊。”

观真道:“他向来在外云游,是收到老衲传召令才急急赶回。”

徐行与他点到为止地彼此行礼,并未交谈。正如观真所说,了悟果然是旗帜鲜明的守心派,时至今日,一些僧人都不落发剃头了,他仍是一丝不苟地剃得干净,头顶烧了九个戒疤。

在此时的少林,戒疤已代表不了任何身份地位了。“燃香于顶,指为终身之誓”,意为虔诚笃定,绝不还俗。

六道要找的人,竟是这位了悟。真是巧之又巧,一找便找到了当下时局的关键角色?徐行可还没忘,六道提出的条件不是简单的“找到姓甚名谁就行”,而是要将此人带出来,和她见一面。

对,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生拉硬拽,总之她要亲自见到活的、喘气的人。就是见到之后此人还会不会喘气就不一定了。

要找人,非爱即仇。徐行尚不知究竟是哪一种,于是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茶杯,来回几句话的时间,险些把了悟生平都掏了个一干二净,然而,最终却得出了第三种答案。

不认识。

了悟小兄弟出师后便径直去了西境,和黄鼠狼打了几条街的交道,遇到的灰族寥寥无几,更全然不知族内改朝换代之事,也就是说,他压根不知道六道其妖。

徐行琢磨道,佛祖在后边看着,再没良心的人也不至于说谎吧

了悟:“施主一直这般看我,是从前听过我名字么?”

徐行毫不羞愧道:“没有啊!”

“……”

又和观真闲话家常了一阵,徐行无聊得快长蘑菇了,终于能可脱身。老和尚罗里吧嗦一大堆,凝练一下便是一句话能说得完的事:了悟方回宗门,根基不深,掷愿亭之事他需立功,徐小友你正是闲着帮忙照看一下,阿弥陀佛。

她踏着晚霞走出宗门时,满眼红墙金瓦,皆闪着烁烁微光。仙鹤乖顺地蜷着脖子待在通天梯旁,徐行登上法器时,寻舟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