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齐梅轻轻叹了一气,闭上了眼睛,似乎格外的疲惫。

何妈在窗外,忽而格外怪异的一笑:“二少奶奶昨夜不在,大少爷和三少爷早晨起来,说昨夜没人吵着,他们倒是睡了个好觉呢。”

过了好一会子,陈淮安才明白何妈这话的意思。

锦棠要叫他弄舒服了,那个浪/叫声能听的人骨头都酥掉。

偏他又喜欢听她叫。

前天夜里大概是上辈子的陈淮安在锦棠小产憋了一个月后头一回开荤,那声音自然吵的一大家子都无法好眠,也就难怪何妈会这要说了。

仔细回想,陈淮安记得上辈子何妈没少拿这事儿取笑过锦棠,他是个男子,性起了自然就要逗着她叫,她要不叫,他就觉得过不了瘾,又欺又撞的,折腾半夜,总得要叫她叫出两声来。

窄门窄户的院子,公婆兄弟们都挤在一处,隔壁有点什么声响,大家都是能听到的。

陈杭是个正经人,兄弟们都不说什么,但何妈和刘翠娥当然少不了笑话她。

而锦棠听完人笑话她,回来就跟他摔打摔气,不肯叫他得手。俩人为此而吵过的那些架,他为了能把她压在床上而耍过的那些无赖,叫过的哪些小祖宗,如今想想颇有几分含着苦涩的甜蜜。

曾经也算恩爱的俩夫妻,最后闹到她活着只是为了杀他,而他死都不肯见她。

他忽而觉得,多活一世,上苍大约是想叫他看清楚,他们俩夫妻究竟是怎么走到上辈子那一步的。

他伸着手道:“娘,给些钱,儿子今儿有大事要办,至少五十两银子。”

齐梅哀叹一声,柔声道:“娘才交过嘉利和嘉雨的束侑,还得打典你爹的盘缠,傻孩子,娘身上没银子了”

陈淮安立刻就去闹齐梅了:“娘平日里最疼儿子的,陈家二爷出门,兜里连几十两银子都没揣着怎么成,快给儿子银子。”

齐梅身上当然没有银子,叫儿子挠的止不住的笑着,连连儿的讨着饶:“淮安,我的乖儿,娘身上是真没银子,快别闹了,别闹了。”

陈淮安还要再闹,乔梅的奶娘何妈走了进来:“大小姐,有个驮夫等着开工钱了,说不开工钱就不走,你这儿银子可趁手了不得?”

齐梅立刻脸一拉,寒声道:“个个儿都问我要银子,我是肉骨头吗,就那么好啃?让他们回家去,就说家里没钱,我回娘家借钱,三日后叫他们再来。”

陈家走口外的驼夫们来回结一回工钱,齐梅向来喜欢赖那些驼夫们的工钱,一拖就是一年半载,总说借银子,借来给他们负账,但总是不给,除非逼急了,那些驼夫们坚决不肯出工了,才会一人给上一二两的银子。

到如今,她欠着驮夫们的债也不知有多少。

驮夫们原本也可以替虽人拉货的,但只要叫齐梅知道他们私底下接了别人的活,那赖掉的账就永远都不会再给了。

11.无酒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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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肆的归属权,算得上是本烂账了。

罗家老爷子去的早,罗根旺和罗根发兄弟也许是手法的原因,一直酿不出好酒来,所以在葛牙妹嫁进来的时候,家里的酒槽一年只开一回,那酒也是零零散散的卖,生意经营的半死不活。

等分家的时候,罗根发占着罗老太太,也怕这酒肆是个累赘,便要了旁边占地一亩的大宅院,只把一点小门面和个半死不活的酒肆分给了罗根旺,除此之外,家里的碗都没给罗根旺给一只,基本就让他俩口子净身出户了。

但葛牙妹心灵手巧,由她亲手操手酿酒,与井水相得益彰,才有了今日这源源不断的生意。

而罗根发夫妻平白占着个大院子,院子又生不出钱来,这些年就过的很艰难。

越看酒肆的生意好,他们俩口子就越是发酸,平日里大伯娘黄茵没少唠叨过,说自己当初吃了亏什么的。

葛牙妹毕竟是村子里出来的,根基浅,不敢跟他们吵,渐渐的就惯出了大房一个整日伸手要银子的毛病。

而罗根旺还是个大孝子,短了什么,都短不了孝敬老娘的一份儿,所以,印子钱里至少几百两,都是花在大房了。

今儿不逢赶集,所以县城大多数的店铺都歇业,街上亦格外安静。锦棠坐在柜台里,吃着杯炒米茶,忽而眼一觑,便见罗念堂端着碟子东西,偷偷摸摸的从柜堂下方往前走着。

锦棠一把将他捞住,见碟子里是只卤好的猪蹄膀,问道:“你不明明白白坐在这儿吃,偷偷摸摸端只蹄膀要作甚?”

念堂吞吞吐吐道:“爹让我端给奶的,怕你和娘骂,所以……”所以就作贼一样,把个蹄膀偷偷的端到大房去给罗老太太吃。

葛牙妹两只纤巧灵活的细手,会酿酒,会做菜,尤其是一道桂花蹄膀,炖的香酥软糯,油而不腻,格外好吃。

最近日子过的紧,家里很久不曾做过大菜了。今儿葛牙妹也不知是怎的,居然炖了三只大蹄膀。

罗根旺虽躺在床上,还不忘孝敬自家老娘,闻到楼下丝丝肉香往上溢着,自己也舍不得吃,先让儿子偷偷端一个给隔壁老娘去解馋。

锦棠转身出了柜台,进厨房揭开热嘟嘟冒着油香气的锅子,接连挑了两只大蹄膀出来,三只蹄膀作一盘,转身便要走。

“隔壁那老太太吃了我的便有力气骂我,你们还敢给她偷吃东西?”出来的是葛牙妹,嘴跟锦棠一样,刀子似的。

她蒸了半天的酒,叫酒气熏的厉害,两颊海棠一般的红,皮肤又细,两腿软着,说话都是颤酥酥的,说着便来抢那两只蹄膀。

锦棠转身把蹄膀端到隔壁大房的门上,高声道:“秀娟,我娘给奶奶炖了蹄膀,来端。”

糖汁浓郁,皮色深褐,肥肉炖成稀薄的凝浆,瘦肉深红软嫩的蹄膀,热气腾腾,颤危危的在盘子里摇着。

整个渭河县,就没有不馋葛牙妹这桂花蹄膀的人。

大房的二妹罗秀娟立刻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笑着来接蹄膀:“大姐,进来坐会儿?”

“不了,家里还忙呢。”

转身回到家,才一进门便听葛牙妹在骂罗念堂:“你奶是咋说我的你忘了?身贱骨轻,一辈子吃苦的命,越给她吃她就越骂我,还不全是你们父子俩给惯的,我费心费力养着你们父子,你们就伺候那活祖宗吧。”她越说越气,烧火棍子就抽到了念堂的屁股上。

其实葛牙妹并不相信陈淮安能把一条人命掩过去,她也想好了,徜若官府来追查,她就一口担下杀人的罪名,绝不带害陈淮安。

那几只蹄膀,便是她给自己做的断头饭,准备临上刑场之前准备饱餐一顿的。

谁知道不过转眼就叫儿子端着送给了隔壁整日骂她的老太太,她又焉能不气?

念堂拳着两只小手,垂着肩膀,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就那么站着。他忽而抬起头来,两眸便是委屈的泪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