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锦棠换了件葛牙妹的衫子, 软脚塌肩的走了出来, 两眼红丝满布, 杀过人的怒气还未散去, 仰面,指着陈淮安的鼻子道:“上辈子你说我娘必定是渴极了,主动招惹的孙乾干,为此而耻笑过我娘的那些话,你还记不记得?”

陈淮安急着毁尸灭迹,推了她一把:“你先出去,这些我们一会儿再说。”

罗锦棠不肯,搡开陈淮安的手又折了回来:“我记得这渭河县的人骂我娘的每一言每一句,我也记得你当时的轻蔑和耻笑,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也是个瞎子,也许你到此刻还不肯相信我娘是叫人强迫的,还觉得我也是个整天勾三搭四的浪货,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她上辈子就是太在乎陈淮安的想法,整日/逼着他承认她娘是叫孙乾干给奸污的,俩人不知为此吵了多少回架,吵架扭不过他的想法,便守着身子不肯给他。

陈淮安的性子,酒可以不喝,饭可以不吃,床上那点事不能不搬弄,最后一气之下,就把个孙乾干推入渭河,给淹死了。

因为孙乾干的一条命,罗锦棠在床上便任着,由着陈淮安造。可越由着他造,她就越觉得耻辱。总觉得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

罗锦棠这辈子当然已经不在乎陈淮安对自己的看法了,但她在乎葛牙妹的名誉,所以,她一定得帮葛牙妹找到清白才行。

遭人强/暴这种事情,世人对于男人似乎都格外宽容,顶多说他把持不住,说他一时昏了头。

可是对于女人就格外的苛刻。但凡有个女子遭人强/暴了,人们会说:她必定是穿的太少,勾起男人的淫心了。

再或者:她必定是给那人暗示了,暗示自己很容易得手,否则的话,大街上那么多女子没有遭人强/暴,怎的偏偏就她叫人强/暴了?

而葛牙妹又是那么个醉虾一般的体质,就更加容易叫人觉得她是自愿的。

正所谓百口莫辩,锦棠叫人唾骂了一世,至死都没能抬起头来。

陈淮安一把将罗锦棠搡出门,直接将她搡出后院,便把个后院的门给关死了。

他其实来的早了,一直就在罗家的后院门外站着,他也确实该脸红的,因为他比锦棠还了解她的身体,以及她和葛牙妹吃了酒就会酥软的这个身体缺陷。

人不能以貌来取,葛牙妹虽生的相貌娇美,但确实不是个风骚性子,一个妇人操持着这么大的家业,酿酒,卖酒为生,最后却叫一县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十多年。

若非他为官之后特意下公函委托县衙照料葛牙妹那点子孤坟,连点尸骨都要叫人扒出来扔掉。

*

陈淮安关上后院的门,是一个人处理的尸体。

最后孙乾干的尸体和他那药箱子究竟是怎么处理的,她们不知道,他是把人沉到了渭河里,还是挖坑埋了,罗锦棠也不知道。

罗念堂在楼下沽酒,罗锦棠带着葛牙妹上了楼,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处,她才要问葛牙妹是怎么叫孙乾干父子给胁迫的。

照葛牙妹的话说,孙福海来替罗根旺治病之后,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治病而已,直到三个月前,他说,自己藏着一味奇药灵芝。

灵芝能去腐再生,起死回生,配合着针灸,可以逐渐修复罗根旺已经腐化的椎骨,让他生出新的,完好的椎骨来。

但那灵芝价格极贵,要三百两银子才能得。

葛牙妹急着替丈夫治病,再者说,当时手头还算宽裕,遂也不皱眉头便答应了。

也不知怎的,服了灵芝煎的药之后,罗根旺就能自己翻身了。

葛牙妹当然觉得这是那灵芝的功劳,便还想要一味,看能不能治的丈夫自己站起来。这时候,孙福海告诉她,徜若连服六枚灵芝,自己稳打稳能保证罗根旺站得起来。

47.为国而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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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再多买一点点, 你就能看到我的更新了哦。  两辈子她都有这样一个惊惧难安的毛病, 只要陈淮安在身边, 坐在身畔,伸手轻轻拍拍, 她于梦里抽噎片刻, 哭上片刻,挨着他一只手,也就睡稳了。

他轻轻合上书,是一本宋代朱熹所著的《论语集注》。

朱熹是宋代的儒学、理学大家,也是唯一一位非孔圣人亲传弟子,却配享祭孔庙的大圣贤。

当今科举,以四书五经为基石, 而朱熹的集注,在考试中则尤为重要,如今乡试,会试的考题,理论,依及考官们判题的依据,皆从朱熹的批注中出。

但这本书在街面上是无售的,它做为手抄本,一直在仕宦阶层流传。

像贫家, 或者寒门举子, 没有三五代的家学渊源, 压根就接触不到这些集注,所以人们才会经常说一句话:寒门难出贵子。

而陈淮安手里的这一本,是他生父陈澈从京城寄回来,给他读书用的。

不过陈杭当然有他的私心,在陈淮安翻到这本书之前,陈杭将它束之高阁,除了嘉雨之外,没有给任何人翻阅过。

所以,陈嘉雨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人称神童,而他却是个风流酒家。

对着罗锦棠,之所以陈淮安嘴硬,抵死不肯说上辈子为何而败,就是因为他发现上辈子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路是条断头路。

生父陈澈,也并非他能稳蹋而上的登云梯,而是他的断头台。

养父母也不过放任,纵溺,让他在前半生碌碌无为而以,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他的不自律,以致前半生荒废。

生父陈澈,才是彻彻底底,葬送他人生的哪个刽子手。

上辈子原本他还能再战的,可是婚姻已然千疮百孔,锦棠也找到了比他更好的男人。陈淮安在权衡之后,舍弃了刽子手一样的父亲,选择放手,主动让内阁一派输给宁远侯林钦,倒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在他和锦棠以然无法再续前缘的情况下,比他更成熟,更稳重,当然家庭境况更简单的林钦,会是锦棠下半生最好的归宿。

谁知他放手了一切,在幽州打了一年的铁,像只猴子一样任朝廷玩来耍去,就只为锦棠能过的好一点,最后她去见他时,却满脚烂疮,破衣烂衫,慢说过的好,简直沦落成了乞丐。

这笔帐,又岂能不算?

陈淮安所面临的局面其实比罗锦棠更难。于她来说,只要葛牙妹在,酒肆在,她童年的幸福,家人,一切就都在。

可他不一样,他分明亲人很多,却又六亲无靠,分明身边熙熙攘攘全是宾朋,可那不过酒囊饭袋的狐朋狗友而已。

今年都二十岁了,陈淮安才发现唯有认真读书,科举致仕才是这辈子唯一的出路,而可怕的是,他上辈子虽说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却全是为讨皇帝欢喜,而做的应制文而已。

真正要从秀才考到举人,再到监贡生庶吉士,一步步的靠上去,那凭的是真才实学。而他十年官途,虽说字全识得,但除了《三字经》和《百家姓》,余的书本都忘光了。

乡试还有两年,他只要肯勤学,吃两年苦,当是能考得上的。所以这不过远虑,而真正的近忧,当务之急,还是葛牙妹这五千两银子的印子钱。

要说打官司,拆穿孙福海拿树舌骗葛牙妹的阴谋,印子钱就不用还了。但是,树舌和灵芝差别并不大,孙福海到时候当然要赖账,说自己给的是灵芝,却叫葛牙妹自己还成了树舌,总之,这样一来就是个扯皮的事儿,怕还得招官府来查孙乾干的死因,所以并非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