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一说印子钱的利息,葛牙妹又要瘫了。锦棠一力肘着她,才不至叫她溜下去。

“孙伯伯,您的医术我们全家人都感激,但只怕从明日起,我爹不能再请您诊脉了。”锦棠忽而声高:“有整日偷看别家妇人的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孙伯娘吧,毕竟她也四十好几了都还膝下空悬,干儿到底不比亲儿,您也该体贴体贴她,您说呢?”

这一句中气又足,嗓门又亮,又还是当着外面看热闹的所有人说的,一下子,锦棠便把围观百姓们对于葛牙妹的注意力转到了孙福海身上。

渭河县的百姓都知道孙郎中的妻子生不出孩子来,会不会是他整日忙着偷看别家妇人,不肯在自家田里撒粮?

这样一个人面兽心,伪君子的郎中,谁家的妇人还敢到他的药房里看病去?

孙福海气的面色铁青,咬了咬牙,挥手道:“走。”

*

晚饭是锦棠做的,除了葛牙妹炖的大肥蹄膀,她还蒸了个桂花糯米莲藕,炒了个醋溜白菜,再取自家的酒糟和酸茱萸烧了几条渭河里的小黄鱼。

酒糟小黄鱼,整个渭河县,就数锦棠做的好吃,无它,只因她家的酒糟味道好。小黄鱼挂了粉,先下油锅炸,炸醉了之后再拿酒糟来烧,起锅时洒上腌过的酸茱萸,就是一道又酸又辣又开胃的下饭菜,满满当当的一桌。

等她从厨房把菜端出来,才发现原本一个劲儿在帮陈淮安做证的葛大顺居然已经走了。

葛大顺和葛牙妹两家子,为了儿女亲事吵过一架之后,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往来了。

锦棠烧了一桌子的菜,原本就是给葛大顺准备的,见他不在,只有个陈淮安坐在桌前望着她笑,白了他一眼道:“我大舅呢?”

陈淮安笑了笑,不语。

方才锦棠在厨房烧菜,他便一直在外头看着。

她是小酒肆里长大的女儿,干起活儿来干散利落,嘴上也不饶人的。

上辈子因为那点子贪酒的噬好,在渭河县她没少叫人骂过。果真重活一回能改变很多事情,她今天当是铆足了劲儿要替葛牙妹正名,照那些围观百姓们的反应,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孙福海身上,她娘俩的事当是没人会再提了。

不一会儿葛牙妹揉着发酸的膀子也歪歪坐到了桌子前,端起米饭来。

锦棠喜食酒糟,酸酸辣辣的,配着米饭最是开胃,一筷子还未挟进嘴里,就叫葛牙妹给打了下去,气鼓鼓翻个白眼儿,去扒白饭了。

罗念堂悄悄挟了筷子桂花蹄膀给锦棠,低声道:“姐姐,今儿多亏了姐夫。”

这孩子虽没有看到什么,但暗猜那孙乾干怕是没有善终。一条人命,他不敢相信,但没想到陈淮安真的就给压下去了。

“还有,以后只要娘不同意,我不会再给大房端吃的了。”念堂小声儿道:“我真不知道娘过的这样紧巴巴的。”

锦棠叹了口气,心说我此生最在意的就是你们几个,你们都平平安安,健康无事,也不恨我,我这一世才不算白活。

吃罢了饭,锦棠见陈淮安收整收整衣服,夹着本书就要往后院去,白了一眼道:“陈淮安,这非是你的家,回你家住去。”

陈淮安低头笑了笑,瞧那方方正正的脸,面色不白不黑,面部线条硬朗而又精致,端地是明朗又正气,可罗锦棠见过多少回他就是这样笑着,把那一个个内阁辅臣们干翻在地。

二十五岁入阁房,叫他撸下去,或者直接弄死的内阁辅臣们不下十人,个个儿都是文采绯然,能力出众,二十年寒窗一步一步考上去的大学士。

“娘,要儿子帮你蒸酒,还是去床上温课?”他这话是给葛牙妹说的。

37.君子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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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葛牙妹心灵手巧,由她亲手操手酿酒,与井水相得益彰, 才有了今日这源源不断的生意。

而罗根发夫妻平白占着个大院子,院子又生不出钱来, 这些年就过的很艰难。

越看酒肆的生意好, 他们俩口子就越是发酸,平日里大伯娘黄茵没少唠叨过, 说自己当初吃了亏什么的。

葛牙妹毕竟是村子里出来的,根基浅, 不敢跟他们吵,渐渐的就惯出了大房一个整日伸手要银子的毛病。

而罗根旺还是个大孝子,短了什么, 都短不了孝敬老娘的一份儿,所以,印子钱里至少几百两, 都是花在大房了。

今儿不逢赶集,所以县城大多数的店铺都歇业, 街上亦格外安静。锦棠坐在柜台里,吃着杯炒米茶, 忽而眼一觑, 便见罗念堂端着碟子东西, 偷偷摸摸的从柜堂下方往前走着。

锦棠一把将他捞住, 见碟子里是只卤好的猪蹄膀,问道:“你不明明白白坐在这儿吃,偷偷摸摸端只蹄膀要作甚?”

念堂吞吞吐吐道:“爹让我端给奶的,怕你和娘骂,所以……”所以就作贼一样,把个蹄膀偷偷的端到大房去给罗老太太吃。

葛牙妹两只纤巧灵活的细手,会酿酒,会做菜,尤其是一道桂花蹄膀,炖的香酥软糯,油而不腻,格外好吃。

最近日子过的紧,家里很久不曾做过大菜了。今儿葛牙妹也不知是怎的,居然炖了三只大蹄膀。

罗根旺虽躺在床上,还不忘孝敬自家老娘,闻到楼下丝丝肉香往上溢着,自己也舍不得吃,先让儿子偷偷端一个给隔壁老娘去解馋。

锦棠转身出了柜台,进厨房揭开热嘟嘟冒着油香气的锅子,接连挑了两只大蹄膀出来,三只蹄膀作一盘,转身便要走。

“隔壁那老太太吃了我的便有力气骂我,你们还敢给她偷吃东西?”出来的是葛牙妹,嘴跟锦棠一样,刀子似的。

她蒸了半天的酒,叫酒气熏的厉害,两颊海棠一般的红,皮肤又细,两腿软着,说话都是颤酥酥的,说着便来抢那两只蹄膀。

锦棠转身把蹄膀端到隔壁大房的门上,高声道:“秀娟,我娘给奶奶炖了蹄膀,来端。”

糖汁浓郁,皮色深褐,肥肉炖成稀薄的凝浆,瘦肉深红软嫩的蹄膀,热气腾腾,颤危危的在盘子里摇着。

整个渭河县,就没有不馋葛牙妹这桂花蹄膀的人。

大房的二妹罗秀娟立刻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笑着来接蹄膀:“大姐,进来坐会儿?”

“不了,家里还忙呢。”

转身回到家,才一进门便听葛牙妹在骂罗念堂:“你奶是咋说我的你忘了?身贱骨轻,一辈子吃苦的命,越给她吃她就越骂我,还不全是你们父子俩给惯的,我费心费力养着你们父子,你们就伺候那活祖宗吧。”她越说越气,烧火棍子就抽到了念堂的屁股上。

其实葛牙妹并不相信陈淮安能把一条人命掩过去,她也想好了,徜若官府来追查,她就一口担下杀人的罪名,绝不带害陈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