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看到你跟校花了。”
任延怔一下,停住想切断视频的动作:“张幻想吗?”
安问点点头。
“在哪里?”
“天翼高中。”安问的手语慢腾腾,正如他绝顶聪明的脑袋此刻也转得慢吞吞。
“你去哪里干什么?”
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任延也不敢往自己身上揽,问:“是卓望道又带你去找什么题做了?”
“去看你打球。”
任延沉默了下来,半晌,闷声笑了一声:“我今天没上场,我们队输了,差了十三分,挺丢脸的。你看到我跟张幻想怎么?”
“看到你跟她去约会,你们约会干什么呢?吃饭看电影吗?”
任延这次安静的时间更长:“嗯,吃饭看电影,拥抱接吻散步,送她回家。”
安问的呼吸止住。
“骗你的。”
安问愣愣的,过了会儿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模样,但眼睛眨得频繁得厉害。
“虽然很想这样刺激你,但是你不喜欢我,说这些对你来说应该也无所谓。手段也有点低级,我不想骗你。”任延漫不经心地说,有他一贯的那种自然而然轻描淡写的高傲,“我跟她没什么关系,顶多算个不熟的朋友,或者……半个同事。”
他舒了口气,转开话题:“你坐在哪?观众席怎么没看到你?”
“你找过我。”
“嗯,因为没上场,挺闲的。”任延静了一下,不想给他更多困扰和压力,说:“以后不找了。”
安问愣住,从心脏到指尖一瞬间麻痹得厉害。他揉了揉眼睛,灯光暗,任延只觉得他把自己眼睛揉得很红,立刻很识趣地问:“是不是困了?明天再聊。”
安问一边持续地揉着眼睛,一边摇头。
任延便不敢轻举妄动,等着安问把眼睛揉好。
只是为什么会越揉越红?揉不好了,眼泪揉出来,顺着指缝流淌进掌心,温热蜿蜒而痒。
“任延。”安问放弃揉眼睛,用手语叫着他的名字,眼睛眨了眨,眼眶通红,但脸上表情是微笑的。
“任延。”手语拼拼音多麻烦,安问又笨拙地叫了一次。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汹涌而至,汇在他尖尖的下巴上,不停地往下掉。
“好疼。”
他笑着,但是手足无措地说:“我心里好疼啊。”
第46章
“他会来找你吗?”
“他不会, 我们已经玩完say bye-bye。”
“鉴定报告出来了,你给他看了吗?”
“为什么要给他看?他既然那么肯定,那就让他继续肯定咯。”
“小琴……我其实更想跟你两个人……”
“s, 阿ken, 收喋啦你。”
与驾驶座开着车的男人比起来, 女的声音始终懒洋洋的,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无所谓和不耐烦。男人噤声了, 从后视镜里看到女人垂下脸去, 摸了摸身边孩子的头。他怀里的熊真大, 几乎和他一般大,被紧紧地抱在怀里, 像一个无言的依靠。
被乡下泥土路颠簸得睡去又醒来, 眼皮沉重地像在打架, 安问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在五岁小孩的耳朵里, 这样的话像是加了密码的电报,充满了大人的晦暗和轻浮,要到很久很久以后, 安问才明白,那个是妈妈的情人, 他们正在私奔。而他不过是私奔的累赘。
在十七岁的这个夜晚, 他已经懂得了出轨、情人、私奔等一切感情婚姻里不体面的词汇, 即将睡着前,想起五岁那年黄土弥漫的私奔路,反反复复念叨的, 最终却只剩下任延那句“朝菌不知晦朔, 蟪蛄不知春秋”。
要是安远成和琚琴也学过《逍遥游》就好了, 没见过一辈子的人,就不要谈一辈子,这样世界上最起码不会多一个被遗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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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挂断,坐在椅子上的人一时半会却没走。
安问对任延有占有欲这件事,从小就很清晰,正如他喜欢紧攥着他手指亦步亦趋地跟着,仿佛一松开,任延就会丢下他跑掉跟别人玩。
如果任延出手帮了别的小姑娘,安问就会走到那人跟前,小脸上皱着眉,很肃穆地考她:“你开始学词语了吗?”
小姑娘茫然,安问便问:“你知道偶尔和永远的区别吗?”
小姑娘摇头,安问奶声奶气地说:“我给你造两个句子,你就知道了,”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延延哥哥偶尔帮了琪琪的忙。延延哥哥永远会帮问问的忙。”
小姑娘沉默了。
任延慢慢地伏到安问的书桌上,额头轻轻贴着温润的胡桃木桌面,怀里上了岁数的小熊被他越抱越紧。
“你怎么不教教你的朋友,占有欲和喜欢的分别?”小熊回答不了,任延勾了勾唇,牵起一个自嘲的微笑:“也可能真正不懂的是我,所以才会搞混。”
身边传来窸窣的响动,听得人牙痒。任延忍了会儿,终于忍无可忍,被迫从矫情的失恋氛围中清醒过来,烦躁且崩溃:“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