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1)

锦衣杀 王言卿傅霆州 3286 字 5个月前

官场和小时候读书习武不一样,不是你努努力就能解决的。官场上背后若没人,任你有通天才能,也一步都走不了。现在内阁那些人,刚考中进士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一腔热血,清高廉洁,但二十年沉浮磋磨下来,还不是乖乖认了老师。

文官靠师生,武官靠血缘。傅霆州时常遗憾,如果王言卿是某位贵族家的女儿该多好,哪怕只是旁支,哪怕只有姓氏相同,他都愿意为了她放弃联姻,抗争官场。可是她不是。

真是遗憾。

傅霆州最终淡淡笑了笑,说:“这段时间忙着南巡的事,六礼没准备好,不敢贸然上门,怕唐突了洪小姐。等南巡事了,晚辈必亲自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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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跑了一圈,终于玩尽兴了,在众人的拱卫下回到辇车。陆珩跟在皇帝身后,哪怕没看,他也能想象到现在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正卯着劲挑他的错。陆珩暗暗叹息,然而这种事避无可避,但凡往上走,就免不了风霜雨雪,这世上只有庸人最安全。

皇帝由道士调养了多年,但身体根基依然很弱,在外面骑了一圈马就累了。幸好卫辉府到了,前面就是安排好的行宫,陆珩下马,护卫着皇帝往行宫内走去。

陆珩一路肃容,其实颇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去看看王言卿,这一路上他怕被人看出在意,白日从不往王言卿的车边走,只有晚上才能见到她。陆珩注意到今日傅霆州一直盯着她的车,看来,傅霆州已经知道她的位置了。

陆珩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骂,混账玩意,傅霆州是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了吗,一天天的只知道盯着王言卿?

陆珩清楚皇帝的身体,他预料皇帝累了,要早早休息,这样一来他也能早点回去。

进入行宫后,陆珩就有些迫不及待。但是文臣的繁文缛节尤其多,明显皇帝累了,臣子也累了,但礼部非要让卫辉府官员和汝王朱祐椁按照礼法,一板一眼地朝见皇帝。

陆珩和皇帝一齐耐着性子,等流程走完。卫辉府官员行过三拜九叩大礼后,皇帝意思性地询问汝王朱祐椁,官样话才说了两句,外面忽然传来高喊声:“皇上,冤枉啊!民妇有冤!”

陆珩漫不经心的脑子一瞬间清醒过来,他手按在刀柄上,立即挡在皇帝身前,冷声道:“护驾。”

行殿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锦衣卫已经一圈圈将皇帝围住。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喊人的、护驾的乱成一团,卫辉的知府程攸海脸色显著难看起来。

百姓在皇帝行殿外喊冤,这不就是说他治下无方吗?程知府立刻向皇帝请罪,红着脸道:“臣有罪,不知道哪里来的刁民惊扰圣驾,臣这就将他们赶出去。”

皇帝却摆手,淡淡开口:“她专程跑到行殿喊冤,应当真有大事欲禀。先问问她因何喊冤吧。”

刚才喊冤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应当是被侍卫或者太监控制住。皇帝发话,众人不敢不从,陆珩默默退到皇帝身后,其他锦衣卫接到陆珩的示意,变幻队形,不遮挡皇帝视线,但依然拱卫在皇帝身边。一个太监从御座上走下来,快步走向外面。

过了一会,太监回来,禀报道:“圣上,外面有两个妇人,她们自称是淇县河谷村一对婆媳,家里顶梁柱下落不明。她们久寻未果,听闻圣驾驻跸此处,便来鸣冤。”

皇帝淡淡看向程知府,程知府脸色已经完全白了,冷汗涔涔,当即跪在地上,长叩道:“臣失职。”

皇帝没有发作,问:“这是怎么回事?”

程知府哪知道下辖某个城镇某个村庄里的一对无名婆媳的事情,他嗓子卡住,竟然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反反复复念叨“臣失职,圣上饶命”。

行殿中众臣眼观鼻鼻观心,一时落针可闻。寂静中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陈寅快步走进来,一见了皇帝就连忙跪下行礼:“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皇帝对着程知府还算平静,看到陈寅,脸上的气就控制不住了。皇帝呵斥道:“你身为锦衣卫长官,负责行殿安全,却连什么时候有人靠近行殿都不知道。今日来的是一对婆媳,若是来了刺客该如何?”

皇帝一方面气陈寅没管好行宫,另一方面更气陈寅怠慢。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臂膀,可是危险发生之时,陈寅甚至都不在皇帝身边。

如此臂膀,要之何用?

陈寅无话可说,唯有低头,乖乖听训。

皇帝怒斥陈寅,其他官员不敢触霉头,全假装听不到。陆珩视线悄悄扫过,沉眸想了想,上前道:“圣上,臣愿意为陈都指挥使分忧,查明冤情。”

陈寅听到陆珩的话,霍得抬眼,目光中的冷光恨不得将陆珩撕碎。陆珩这是连遮掩都不愿意做了,明晃晃踩着他往上爬。首辅张敬恭的表情微妙起来,次辅李时看到张敬恭的脸色,出来说道:“可是南巡行程都安排好了,明日便该启程去磁州了,陆指挥使如何查案?”

陆珩不慌不忙,说:“闻冤而不顾,传出去有损圣上明君之名。臣不过想为君分忧罢了。”

皇帝不说话,张敬恭看向礼部尚书严维,问:“严维,在卫辉停留,可影响后续南巡大计?”

严维一不留神便被甩了一个烫手山芋,他看似回想,其实飞快掂量皇帝的表情。皇帝在乎名声,他没说不允许,应当不在意耽误一两天。而且连续赶路九天,说不定皇帝也累了,想顺势在此休息一二。

严维斟酌了得失,最后谨慎说:“皇上十八那天精简了后面的行程,若暂留片刻,应当无碍。”

张敬恭脸色变沉,再次问:“那依你之见,最多可耽误几日?”

严维汗都要下来了,这让他如何说,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人。凝滞中,陆珩主动抱拳道:“臣记得在严大人原本的计划中,应当二十八驻跸卫辉,二十九启程磁州。臣可在二十九之前查明真相,绝不耽误南巡行程。”

殿中臣子无论文武,都在做壁上观,听到这里他们脸上才出现变化。今天便是二十五日,而且已经日暮,满打满算陆珩不过三天时间。三天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查明真相,陆珩竟敢如此狂妄?

严维看似垂着头,其实眼角在悄悄觑皇帝。皇帝面容沉静,淡淡点了下头,说:“好。那就这样定了,若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第55章 冤情

众臣行礼,按照品级依次退下。等出来后,陈寅看着陆珩,脸色立刻冷下来,眼神如刀。张敬恭、李时几个阁老权当看不见,张敬恭似笑非笑道:“陆指挥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告状人还没有看到,便说三日内破案,实在让老夫大开眼界。”

陆珩对张敬恭笑了笑,谦让道:“让首辅见笑了。”

张敬恭是读书人,即便幸灾乐祸也嘲得很体面,后面李时、夏文谨、严维等人未必和张敬恭心和,但此刻,都不约而同束着手,高高挂起,做壁上观。

这就是大明朝堂,文官和武官斗,武官中锦衣卫和勋贵斗,锦衣卫和勋贵内部再自己和自己斗。文官同样如此,不同的出身、籍贯、老师,都有不同的政治派系。这就导致朝堂上阵营林立,党争倾轧,想要办一件实事,没多少人肯帮你,但一定有很多人等着挑错。

陆珩这次是彻底和陈寅撕破脸面,不是他死就是陈寅亡,陆珩根本不指望陈寅会对他手下留情。然而锦衣卫之外,同样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虎视眈眈等着陆珩翻车。

只怪陆珩这段时间实在太锋芒毕露了,去年十二月份他几乎把内阁预备苗子洗劫一空,连首辅杨应宁都被他拉下马。虽然弹劾是张敬恭做的,但刀是陆珩递上去的,文官们记仇时,可不会漏过他。

今年一开年,他又有大动作。陆珩进宫查东宫闹鬼案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但他查张氏兄弟导致昌国公府、建昌侯府被革爵的事却满城皆知。皇帝心里记他的功,其他人可未必。

现在,陆珩主动跳出来大包大揽,还立下军令状,保证三天之内破案。在场官员就差跑出去放鞭炮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能放过?

陆珩知道有不少人憋着劲给他使坏,这个案子相当不好查。但富贵险中求,他的世界里,只有顶峰和灭亡,没有中间地带。

陆珩无意耽误时间,他给各位大学士行礼,道:“我奉皇上之命查案,时间紧迫,就不陪各位说话了。诸位阁老慢走,我先行一步。”

陆珩拱手,转向陈寅,依然毕恭毕敬道:“陈都督,属下告退。”

陆珩说完就转身离开,并不管后面的人如何说他。他记忆力好,清晰记得喊冤声是从西南角传来的。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行殿西围墙,然而刚一转过弯,他眼神就冷下来了。

许多身披罩甲的士兵围在前方,透过密密麻麻的腿和铠甲,能看到两个女子嘴里塞着白布,被绳索捆在地上,正瑟瑟发抖挤成一团。而士兵中领头的,正是傅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