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郭元乾的电报跟信,张老大夫可能会继续跟侄子顶着,然后跟脾气暴躁的侄子起了争执,拿自己?一条命给一家人换了个平静。
但郭元乾突然间?从港城发了一封电报过来?,家里的心思就起了变化,再过一段时间?,家里还收到了郭元乾寄过来?的信件,信件写得就比电报要详细。
将郭家目前的情况说了,诚挚地恳请他去港城帮忙长辈调养身体,甚至说如果他们有意在港城开?诊所,还能提供场所供他们开?诊所。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不是不行,当初他携妻带子从老家来?津沽,自然现?在也能携妻带子从津沽去港城,更何况在港城的郭元乾还早替他想好了开?诊所又提供场所呢。
那天,张老大夫看完郭元乾的信最终做下了决定,对儿?子说到,“你去办旅行证明书,办好了就订船票去港城吧。”他看着这会面露喜色的儿?子,示意他不要张扬,“叫你堂弟知道了,我们未必走得脱。”他对侄子已经是失去了耐心,“你们悄悄收拾行当,不用?带太多东西,贵重物?品带着就行,其他的,去了港城再置办。家里这宅子我准备出手,医馆,到时候就转给你堂弟,填填他的胃口吧。”
有医馆填着,至少侄子能安静一段时日,他们一家人也能够安稳离开?。
张小?大夫比自家亲爹还要对堂弟没信心,“我是不敢声张的,婉娘也不敢声张。”他们最近被?堂弟给整怕了,也心知堂弟要是知道了,那自家是走脱不了的。
因为有郭元乾的电报以及信件,旅行证明书倒是办得挺顺利的,船票也订了,就是从津沽到港城的船票出发时间?还有几天,但宅子出手没有那么快,还需要一点时间?,这个空档时间?正好够他们一家收拾的。
张老大夫知道港城是个海岛城市,估计很多药材都没有办法那么方便寻找,自家医馆里还有一些名贵药材可用?,挑了一部分准备带往港城,就这还差点被?守在医馆外头的侄子发现?。
张小?大夫知道后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别再去了,小?心露了行迹叫他发现?了,我们就走不脱了。订的是十?八号的船票,且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发呢。”到这会他不免又很理解当初郭元乾一家悄悄远走的行为了,同样是被?人盯上了要谋取利益,郭元乾一家那还是被?个外人盯上了都要小?心又小?心,他们家这可是让亲人给盯上了,更加要小?心。
“不去了。”张老大夫这一次回自家医馆拿药都要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心情很不好受,精神有些疲累,他把挑出来?的几个药包递给儿?子,“这些都还没有切片,好装,你收拾吧。”
张小?大夫看亲爹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对一直守在医院外头的堂弟不免恨得牙痒,“不然我们想个别的法子拖住堂弟?”老这么叫他守在外头听着动?静,他们到时候都未必能走脱。
“想什么法子?”张老大夫都不知道想什么法子拖住侄子,“他也没打你也没骂你,就守在医馆外面劝求医的人走,不肯走的他就暴起脾气砸一顿东西,可那也是砸他自己?找来?的东西。”
张小?大夫想着堂弟每天拎着一把锤子一块石头守在医馆外头也是头痛,那锤子跟石头就是堂弟吓唬人用?的,有劝不走的求医人,他就青着脸用?锤子砸石头吓唬人。
砸得那叫一个响,多少不肯走的求医人就是这样被?他吓走的,刚开?始那几天还有附近的街坊邻居来?这边宅子请他们父子俩出门?问诊,等堂弟知道后就大晚上的跑到别人屋外砸石头,几次之后就吓得没人敢上门?请他们出诊了。
也亏得堂弟这一丝缝都不肯留的性格,不然亲爹且还有得犹豫的呢。
但守得这么严密,出行确实是不好出行了,又弄不走堂弟,张小?大夫想了又想,想了个很蹩脚的法子,“不然到时候找个借口去婉娘的娘家做客?到时候就从那边走?”
只是这样一来?,这脸就丢到了婉娘的娘家了。
“先看看情况。”张老大夫也有一些犹豫,要不要把这脸给丢到儿?媳妇的娘家去,“明天你先去把郭掌柜那边的电报回了吧。”
张小?大夫点头应下,“那电报内容怎么写?”
“简单点,你不是订了十?八号的船票?就写,十?八日来?港。”张老大夫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发过去,我们出发前应该能收到。”
张小?大夫就不太确定这个电报的到达时间?了,不过也不用?急,“反正我们坐船过去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的船好在是快船,快的话七八天能到,慢的话十?来?天能到。”就这个时间?,电报都能走一个来?回了。
“那就行了。”张老大夫还有些打不定主意,“过两天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再从婉娘的娘家仇家走。”真?要是走不脱了,那也只能把脸丢到亲家那边去了。
张小?大夫没有意见,他其实也不太想把脸丢到媳妇家里,不过,他觉得这脸应该是丢定了,堂弟引不走,那就只能他们换个地方走。
仇婉听了丈夫的话,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她还立马就想到了一个理由,“我爹这个初十?过生日,今年是小?生,原本不准备办的,但我们两家是亲戚,办不办也可以上门?贺寿。”
“初十?那是十?九号了,订的是十?八号的船票。”张小?大夫就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了,“我们上门?贺寿,倒是等不到爹过生日就要提前一天走了。”
仇婉不在意,经过这些天丈夫堂弟张苏木的各种折腾,她已经接受全家迁去港城的事了,“不过是找的一个借口,不用?计较这么多。到时候对外就说我爹初九办生,这样我们初八提前去也就不怪异了。我跟着你们迁居,原本也对不住我爹,不差这一点了。”
“以后还是有机会回来?的。”张小?大夫有一些讪然,“等这边平静一点了,再回来?也不是不行的。”
仇婉摆手,“算了吧,张南星,这话也就哄哄你自己?罢了。我们这样一走,就把张苏木晾在这里了,他顶多能得个医馆,跟他的预期相差太远了,你觉得以他的脾气他能善罢干休?我们去了港城,就算是他想找我们算账,也不一定能过得去。可我们回来?了,不就是给他机会找我们算账?”
“唉,”张小?大夫叹气,“明明是早几十?年前就分好家的,偏偏现?在他过来?耍无赖我们也奈何不得。”各种手段偏偏就卡在边缘,真?的是叫他们无从下手。
确实是奈何不得,东西是不肯给的,也不能给的,可这人赶又赶不走,报官嘛人家也不好管,毕竟这是家务事,而?张苏木还极有分寸,他就揪着张家找事,官家就算是想管,都不知道怎么管,只能劝说,人家也平静地听你劝说,完了就一句话回你,“只要我叔把祖传医术给了我,我就走。”
你跟他争辩当年分家就已经分好了张老大夫两兄弟一人要医书一人要家业的,他也不认,“我爹已经没了,谁知道他这分家文书是不是做了假,反正我是张家子弟,我要我们家祖传的医书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却又不能劝张老大夫真?的把祖传医书给这张苏木,因为都知道张苏木这祖传医书就是拿来?卖里面的方子的。谁知道他会跟买家谈成什么样的条件?万一人家买了方子就限定张家不能再用?,张老大夫这以后还怎么行医?
碰上这样的情况大家能怎么办呢,只能先拖着了。
拖着张苏木也不急,反正他手里有买家付的订金,他也不住张家,自己?在附近订了一间?旅馆,晚上去睡觉,白天就守在张家医馆门?外,没有人求医他就怡然自得地哼着京剧看画本,有人求医他就青着脸用?锤子捶石头。
虽然已经定下了要迁居港城,但这其实是逼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即便有郭掌柜在那边能关照,也不比他们呆了几十?年的津沽好啊,张小?大夫每每路过医馆都要对堂弟怒目以视。
张苏木完全不在乎他堂哥这眼刀,总有给他让步的一天。
张小?大夫发完电报回家,就安排家里两个孩子去岳母家里,“过几天是你们外公的生日,你们先提前过去住几天,我们到时候初八过来?。”
“那可太好了!”两个孩子最近也被?家里的气氛搞得不太安宁,以前他们一放假就在医馆里帮忙的,但现?在,有那个凶巴巴的堂叔守着,他们家连医馆都不能开?了,天天就窝在家里看医书,实在是憋得慌,能去外婆家里松散松散也好。树雌
提前去住几天那就要给孩子收拾行李,又要准备一些孩子们的吃食,总不能白吃白喝,还要夹带一些自家要带走的行李,最后夫妻俩赶着马车送两个孩子去仇家。
张苏木听着马车的动?静过来?看了一眼,发现?叔叔婶婶还在家里,也就没有过多关注了。淑呲
张小?大夫赶着马车,自然看到了张苏木过来?探看的动?作,真?是气得他不行,但心里又感觉有一些畅快,哼,总有叫你哭的时候。
仇婉又在车上叮嘱两个孩子看好行李,却又怕两个孩子在外头说漏了嘴,最终传到了张苏木的耳朵里,并不敢说得太细致,“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堂叔哪天能走,要是他一直不肯走,说不得就轮到我们要逃走了,这些东西就是提前备好的,未必用?得上,但也得留意。”
“我们会看好行李的。”兄弟两个也不问多的,知道行李重要,那就看好行李好了,其他的,他们两个暂时也帮不上忙。
仇婉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们两个到了你们外婆家里也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陌生人,一定要小?心。”她总觉得那个买家未必就这样放心只叫张苏木过来?,说不得还安排了其他人盯着呢,他们一家务必小?心才行啊。
盯也确实是有人盯着张家人,才来?不久的,但这个时期并不好有个人专门?跟踪的,所以他们盯得也比较松,至少一直没有发现?张家人另有打算。
也是上回郭慧安一家带来?的后遗症,很多街坊都怕自家有点什么事情叫有心人给盯上,特意跟街道投诉了,以至于现?在送信的邮递员都没有以前那样松散了,谁家的电报谁家的信都是悄悄给送到收件人手里,并不张扬出去。
要是以前的话,单只张家一份来?自港城的电报,一封来?自港城的信,就能满世?界张扬出去了,连电报内容都瞒不住。
那张苏木那边就绝对不会这样放松对张老大夫一家的看管了。也更加不可能给张小?大夫发电报、办旅行证明书以及买船票的空间?了。
现?在嘛,张老大夫一家的打算还瞒得严严实实的。当然,这只是相对一部分普通人而?言,对一些其他的有心人,就没法瞒得那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