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含璋脚步放轻，悄无声息地走到楚暮云背后，躲在一棵玉兰树的?后面。

他听到楚暮云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祈祷：“你这么?灵，再保佑我一下，让我拥有一个帅气多金、我爱他他也爱我的?老公吧。”

“球球了?，今年又给?你烧了?十几亿，赐给?我一个老公吧……”

“我真的?很想要?一个老公嘛……”

“……”陆含璋心情复杂。他注视着楚暮云把那一沓花花绿绿的?纸钱烧完面额之大?，感觉地府的?通货膨胀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然后安静地坐在带过来的?草垫子上?，发了?一会儿呆，身影有点儿单薄可怜。最后拿着塑料袋把那堆东西都收起来，起身离开了?，可能是准备找个垃圾桶扔掉销毁痕迹。

片刻之后，陆含璋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低下头，地面上?落的?纸灰被?风一吹就散得差不多了?，一颗从贡品果盘里滚落出来的?枇杷还躺在那里，夜色昏暗，楚暮云收拾时没注意到它?。

枇杷，止咳润肺。陆含璋心底莫名浮现出这个念头。

他走过去，捡起了?那颗枇杷，又像是鬼使神差地，用睡袍的?袖角擦了?擦枇杷的?表面，剥了?皮，送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果肉在口?腔中爆汁。

陆含璋眼底幽暗深邃，思绪浮动。他听到了?楚暮云许的?愿望，也吃下了?楚暮云上?供的?贡品。

他听见了?。

第62章 勇敢的人 先享受生活

楚暮云扔掉那包东西, 溜回家里，在洗手间把沾了纸灰的手清洗干净，擦干, 返回卧室。

他从门外探头往里看。还像他溜出去时那样, 陆含璋躺在床上, 神色安宁地合着眼, 似乎睡得?很沉。

楚暮云小心翼翼爬上床, 钻进被子，偷偷亲了陆含璋一口?，触碰到的唇瓣没有很干燥，还带着一点湿润, 亲上去软软的。

他窝进男人怀里, 被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了。楚暮云嘴角带着一点笑, 闭上了眼睛。

他早些时候没睡安稳, 半夜醒来了,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跑出去烧纸。

烧了好多年, 都烧成习惯啦。

最初是想?和大王说说话。漫长?的时间抚平了痛楚，回想?起大王的死已经不像上辈子那样撕心裂肺了, 可以平静面对?, 但每年到了这一天，他还是会边烧边掉眼泪。他会在香炉上升起的烟气?里跟大王絮絮叨叨，上学时抱怨学业繁忙数学好难, 后来的话题变成了娱乐圈好难混啊, 什?么?时候才?能出头，顺便还会许许愿。

大王生前那么?宠爱他，在天上也会保佑他的吧。

今年烧纸时, 与?以往不同，他难得?地心情轻快。他是去年盛夏遇到陆含璋的，他和大王在春天断掉的故事，在夏天续写了。

在花园里，他许下了最后一个愿望，想?要?和大王结婚。

大王以前都很灵的，他成功考上了北影，也翻身蹿红了虽然晚了五年才?实现，那赐给他一个老公的愿望也是可以实现的吧？

嘿嘿。

楚暮云枕着男人的臂弯入了梦。

梦见千年以前，大王驾崩后，他把侍女们都赶出去，点着白烛，烛火幽幽，在冷清寂寥的春华宫里烧纸钱。

铜盆里青烟袅袅，腿边放着一只布娃娃，苍白病弱的妃子，神神叨叨的模样。

“咳咳，大王，幽冥路远，你要?走也别一个人走，带上我好不好……求你带我一起……”

“如有来世，我想?要?与?你重逢……咳咳……”

“下一世，我一定早早就告诉你，我对?你……咳咳……倾心相许，恋慕已久。”

他的身体自然不如大王健壮，但本来还是被养得?很好的，那时候已经消瘦得?很厉害，还开始咳血。

一代暴君逝世了，从朝堂到百姓，无人敢在明面上狂欢，但私下里人人都很高兴，暗中诅咒那位残暴不仁、离经叛道的君王死后也不得?安宁，没人想?到未来这个王朝会在继任的昏庸国主手中陷入动荡、生灵涂炭，境况远不如在暴君治下。那时，只有暴君专宠的那个妖妃，他唯一留在人间的遗孀，每日每夜给他烧纸钱，虔诚地许愿。

身体虚弱的小妖妃在一次烧纸时昏睡了过去，做了个梦中梦。漆黑一片的梦中梦里，他听?到一个声?音说：好。那个声?音是如此耳熟，让他不禁想?要?落泪。春华宫中的他躺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醒来了，发现在他昏睡时，从香烛上溢出的一滴滚烫烛泪掉在他散乱的发丝上，把头发燎着了，一截发尾被烧成了灰。腿边那只布娃娃的肚子里，裹在棉絮中的那束武王的头发，也在同时化?成了灰。就像完成了仪式，收走了祭品。

布娃娃的内部是本该看不到的视角，他在梦里看到了。

早晨醒来时，楚暮云心想?，上辈子的愿望也都实现了呢。大王真的很灵啊。

他在现代社会读了二十年书，接受过唯物主义教?育，但有时候好像真的存在玄学。哦，他自己会从千年前穿越到现代，这一点就挺玄学的。

……

在家里吃早饭时，不止楚暮云一个人边吃边走神。

陆含璋也注视着他养的貌美小金丝雀，心里想?着昨夜花园里听?到的祈祷。

他想?，结婚了还能再离婚，婚书又能约束什?么?呢，只是虚名，还不如他订的那一纸包养协议牢固可靠。

陆含璋不喜欢婚姻，其中有他那对?豪门联姻的父母带给他的不良影响两个人从相敬如宾到反目成仇，还殃及到了人命。

他对?这两个字还另有一种莫名的抗拒。

这种感觉就像他曾经很想?要?一个东西，一直得?不到，只能自我安慰说其实他不喜欢，念得?多了，他好像就真的不喜欢、不想?要?了。陆含璋出生就在罗马，除了遗传性的躁郁症没办法彻底治愈，别的东西还没有什?么?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就无从纾解。

但他的小金丝雀很想要。

趁楚暮云不注意，陆含璋给助理发了微信，让助理帮他约珠宝设计师，准备定做一个求婚戒指。之后还要?有一对?结婚戒指，做什?么款式的可以两个人商量着来。而求婚戒指只要?一个，根据他自己的审美来打造，他会和设计师详细沟通，不用管成本和工时，做得?精巧别致一些，工期大概也会拉得很长。

他还向给他手工制作西装的高定工坊预订了一件求婚时要?穿的礼服。

他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去求婚，先把这些事情都做了。

在求婚前，他要?尽量做好最隆重、最周全?的准备。其实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商界风云变幻，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每次都要?在准备万全?时再出手，那意味着会错失最好的时机。

也许他该买一只成品钻戒、订个餐厅，就直接开口?。但他对?这件事本身存在着一种恐惧心理，因为曾经没有得?到好的结果，所以选择优先做好足够的准备，好让他的心能够踏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