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他像是看到了三十年后的自己一样奇异而陌生,可语气如面前人一般沉稳,“不想住宿舍,出去住能清静些。”

“清静?”陆父挑眉,“和那个害你保送资格取消的女生一起,我看是不能有什么清静。”

他都知道。陆颃之的手暗暗捏成拳,这种当权者总是在高高的暗处注视他的踪迹,就像永远拨不散的一块乌云,“不是,不是她害的,是我当时做错了事,是我害她。”

陆父稀奇地笑出来,仿佛不相信继承他的傲慢的小儿子会如此具有奉献精神,“是吗,好。”他指指面前的椅子,终于示意他坐。

陆颃之别扭地刚坐稳,就被父亲下句话给刺得如坐针毡,“可我打听到,她妈妈的公司和国内对接出了很大问题,在国内金融圈的名声坏透了,这次急匆匆回来就为接走她,大概是想带她走吧。”

他“呼”地站起来,盯紧了笑得莫测的父亲,只听到外面的雨声愈发大,而他变成好渺小的一个。

上一秒他们都不知道的事,父亲却能早早地肆意窥探个底朝天,这种感觉让陆颃之无地自容,他以为顾星颉会是他的秘宝,别人抢不走捏不牢,甚至忘记她不仅有林湄央这个监护人,他爸都能比他能更快一步知道她将发生什么。

陆父好像极爱看他这种手足无措的小孩模样,笑意更浓,他不想陆颃之太耽溺于情爱,他该按着自己规划好的路子去结识更多与陆家门户相当的千金若不是他屈尊打听,林湄央的公司他都不屑多看一眼仅仅因为是小儿子,他任着他胡来许久,想搬出去就搬出去,想和谁恋爱就和谁恋爱,他就快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就该紧一紧手里的风筝线。

陆颃之觉得自己都快被父亲似笑非笑的看出冷汗,外面一声惊雷劈开,才回过神般慢慢笑出来,眼睛重新发亮,“没关系,我和她一起去。”

是呀,既然她不能留,那他还不能追过去吗,他不是习惯了一直跟在她后面,追两步就能握住手,再带着她往前走吗。

陆父蹙起眉来,一道闪电照清了他脸上的阴沉,“陆颃之,你说什么呢。”

顾星颉从卧室走出,看着乱糟糟堆满行李的客厅,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落脚,大门口甚至都堆了几个纸箱未关上,杂物延伸到玄关。

她走过去,蹲下身去看其中一个,被林湄央用马克笔粗粗写了“星颉”作为标注,这样就能把所有记忆都给带走吗,她掀开盖子看着里面,衣服,书,竟然一件和陆颃之相关的东西都没有。

下意识又去看手机,依旧没有新消息回复,说要与她讨论A大住房的陆颃之,已经消失三天了。

林湄央并不在意她考的是A大或是B大,执意想带她走,未说此时形势有多严峻,只说公司不会再与国内市场有任何交集,又与她规划了在国外母女俩的未来,带着一点重振士气的憧憬,她静静听着,然后说,“我不想去。”

林湄央只当她是怕适应不了,总说去了就好啦,星颉会有更好的未来。连行李都自顾自给她打包好,说等她处理好国内的烂摊子,就带她去办手续。

顾星颉淡淡看她一腔热情地打乱自己的生活,想过与她说自己要和陆颃之一起去A大,可是,可是,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忙音,她又哪能和林湄央说,早就和一个男孩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她现在哪里找得到陆颃之,平时阴魂不散的陆颃之。

快乐好短暂,大人们挥挥手就把它拍灰一样拍落。

她乘着电梯,脚步虚浮地去了14楼,敲了再敲也只是面对着一扇禁闭的门,她慢慢靠着门蹲坐下去,心想陆颃之真的不是她做的一个春梦吗,这人真的真实存在在她的身边甚至她的体内吗。

你再不出现,我就离开了,陆颃之。她不抱希望地按下发送键,终于意识到自己牵挂着陆颃之的去向已经三个晚上未能睡好,她想,就睡一会儿,就再在他家跟前待一会儿。

被陆父关了三天禁闭的陆颃之终于央着他心软的妈得以看了一眼手机,说只看一眼,看了就吃饭。结果手指颤抖着开了机就弹出许多条新消息,还来不及为前面顾星颉的连续询问而生出一点点甜蜜情绪,就被最新一条给震慑住,她说她要离开,离开,怎么冷酷得就像官方通知。

他飞快地起身下床,不知道三天未进食的身体从哪里来的力气,拔腿就疯了般往外冲,甚至撞翻盛着热汤热饭刚端来的餐盘,陆母被烫得吃痛,守卫们慌忙地去看夫人,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梯,听不见陆母在后面高声喊他,颃之,你去哪呀。

他拦下一辆出租声音嘶哑地说了地址,司机打量了一眼这位蓬头垢面眼睛通红的乘客,紧闭着嘴猛踩油门,生怕他是杀人无罪的精神病人,一路畅通地给他送到楼下,他仓皇地丢了张一百纸币,没等零钱找来就摔门下车。

有的人出场总像是天神下凡,难以预料又自带圣光,以前的陆颃之似乎就是这样,傲慢地低下头对顾星颉笑着,说,等久了吧。

可现在不是。

顾星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吵醒,她看着面前弯着腰直喘粗气的人,衣服上沾了黄褐色的菜汤,头发乱蓬蓬,胡子拉碴。

她好像瞬间就恢复了清醒,声音却奇怪地颤抖,“你丑死了。”

丑丑的陆颃之像一只流浪狗,终于见到抛弃自己的主人一般猛地扑上去把她抱紧,“对不起,我有点脏,”他抱了一会儿,终于知道难为情地拉开一点点距离,怕他的洁白小羊被他弄脏,他听着自己心跳震荡,眼里又怨又恨地蓄满了泪,很想再次贴紧了对她咬牙切齿,却只能呜呜咽咽像最孱弱的小兽,嗓子粗嘎成残破风箱,“顾星颉,你怎么,怎么能说离开?”

“就算,就算要离开,你怎么不等一等我呢。”

他话音未落,就被女孩子带着香气的吻清清冷冷地堵住干裂起皮的嘴唇,下意识去吮吸了几口,就被顾星颉推得远远,眼色淡如琥珀地盯着他,让他愈发狼狈地手脚蜷缩。

“你快去洗澡吧,你脏死了,”她拖着他的手解开了指纹锁,把他塞进浴室前一刻小声说,“我不会离开,干嘛要等你。”

她用力拍开那想把她一起拽进去的手,眼角发酸地想,原来她的纸箱里早就盛满了陆颃之的东西,她只需要看着自己,就会想起陆颃之。

写这篇的时候听的是麦浚龙的《纸箱国》 不过我写得并没有他唱的故事那样浪漫 好惭愧

这部分其实多少写得痛苦 大家可能觉得要分又合的起伏很没有意义 我想展示出那种 半大不大年纪的人 明明已经能自己做主 但是在父母眼里就还是小孩子的无力 想到自己 明明成年已久 许多事还要被绑着这不能做 那不能做 一边暗暗分裂一边粉饰太平 长大到底怎么才算长大呢

不瞒大家说我本来想狠狠虐上一把 最好就是大误会 几年后再相见 但想来想去 自己面对的一些现实已经够惨 为什么要再让我的男孩女孩遭罪呢 他们应该代替我和他 热热烈烈什么都不怕的去爱

换取宝物

就算陆颃之快变成背后灵般黏在她身上,顾星颉也拒绝与三天未进食的人做爱,“怕你做着做着突然死了,我就会永远对这事有阴影。”她把盛了粥的碗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示意他吃。

她的厨艺很差,哪里是粥,只能说是混了米粒的汤水,可陆颃之还是喝得有滋有味,一口气下去小半碗。“星颉,你对我真好。”洗澡剃须后的他终于变得不像脏兮兮的流浪狗,露出清俊的面貌,虽然眼下仍乌青着,可浑身又充盈着年轻的生命力。

这就算好,他倒好养活,自己断断不会去喝这样的粥的。顾星颉看看时间,约摸着林湄央该回来,便决定回去与她摊牌,起身道,“我得回去,还得和我妈说事。”

陆颃之马上放下碗去抓她的手腕,“是说我们的事吗,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实在不想将画面整得太像未婚情侣承认怀孕一样莫名隆重而尴尬,可手怎么抽也抽不回,好笑地问,“你去了说什么呢,说‘阿姨,放心把她交给我吧’这种话吗?”

“不是,不是,”他趁机站起来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脖颈蹭着吻着,“可是你因为我不和她一起走了,她如果生气打你怎么办,我替你挨打好吗。”

她下意识想接别自作多情地总觉得是因为你了,可是被吻得有些气喘不匀,只能心说,唔,就是这样,是自己不愿意太折腾地搬去异国,才不是因为有陆颃之。

都怪陆颃之,怪他的吻总是让她想掉眼泪又变成哑巴。

林湄央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能等到女儿把男孩子带给她看的一天,她的眼神在面前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居然还真的是楼上那个男孩子,怪不得当时都明晃晃追到家来,她心想。

“星颉,你说你要和小陆一起去A大?”面上还是不能免俗地摆出家长的审视,眉头蹙起来,“上回我问你时,你不是还说你们不熟吗?”

顾星颉知道母亲看似刁难其实是揶揄,还未组织好语言,陆颃之就先她一步道,“阿姨,您别怪她,是我表白得太晚,我和星颉,”他捉起她的手在掌心捏了捏,语气诚恳又笃定,“我们喜欢对方好久了。”

顾星颉听着不可察觉地瑟缩一下,知道不是这样的,她爱他远远比他爱她晚,自然就会爱得更少。

可她知道哪里是母亲的软肋,因此说出来的话轻缓又残忍,“妈,不仅仅是因为陆颃之,我小时候最需要你时,你在我身边就不多,现在我都这么大了,你没必要打乱我的生活再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