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做了个手势,屋里的婢女都退了下去。
崔文熙知道自家老母亲要来做什么,打招呼道:“阿娘怎起得这般早?”
金氏微微蹙眉,“四郎呢?”
崔文熙:“上值去了。”
金氏坐到凳子上,沉默了许久,才恨铁不成钢道:“你昨晚同他吵嚷起来了?”
崔文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以为意道:“争执了几句。”
金氏受不了她的态度,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要与他撕得两败俱伤才体面吗?”
这话崔文熙不爱听,反驳道:“阿娘此话差矣,是他纠缠不休,不愿给我留一条退路。”
金氏“哎哟”一声,懊恼道:“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忒不要脸!”
崔文熙把头发撩到耳后,扭头看她,似笑非笑问:“昨晚他是不是又把你们二老哄得高兴了?”
金氏严肃道:“你莫要嬉皮笑脸的,人家同我们说了,去母留子,去母留子,往后府里仍旧只有你一个主母,他不会纳妾,更不会养外室,你还想怎样?”
听到“还想怎样”,崔文熙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阿娘,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金氏:“???”
崔文熙:“我与四郎七年夫妻,为何独独是那雁兰被他带回了京,且怀了他的身孕,却不是其他女郎呢?”
这话把金氏问愣住了,狐疑问:“中间莫不是有隐情?”
第7章 进宫
崔文熙没有答话,用完面脂后,她取盖子将其合好。
金氏坐不住了,催促问:“问你话呢。”
崔文熙这才回道:“四郎同我说那女郎使了手段才怀有身孕,阿娘,若非他对雁兰有几分情意,岂会容忍她挺着肚子回京?”
金氏怔住。
崔文熙继续道:“许多事情我不过问,不等于我就是个傻子。”又道,“我已经差人打听过了,雁兰的吃穿用度皆是挑最好的,且怕她乏闷,还请了评弹娘子去哄她,四郎是真真把她放到心尖儿上的。”
“这……”
“他同你们说去母留子,你还真信?倘若雁兰生下的是女儿,是不是还得接着生,我是不是还得接着养?”
“元娘想这么多作甚?”
“四郎自己也说过,想下半生有个倚靠,可是我给不了这个倚靠,倘若我今天选择了退让,那往后就会一退再退,到时候谁来体谅我的不容易?”
“元娘……”
“阿娘,我不想活得太累,那雁兰不是盏省油的灯,她这才进京几天就开始仗肚行凶,同我抢四郎了?她怀胎十月,我是不是得像怨妇那般同她内斗,抢一个我已经放弃了的男人?”
这话听得金氏揪心,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崔文熙的神色却反常的平静,现实道:“按说一介小小的乡野女,自然没资格同我斗,我若要除她,法子有千万种。可是不得劲,我跟她有什么好争抢的,难道争抢一个令我厌弃的男人就那般体面?”
金氏心焦道:“那女郎当真这般上四郎的心?”
崔文熙:“我哄你作甚,且心眼多得很,这才进京几天就开始给我下马威了,仗着肚子里有种,装病把四郎哄去,一夜未归,可见其手段。”
金氏闭嘴不语。
崔文熙拿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头发,嫌弃道:“我崔文熙受你们悉心教养,可不是拿去跟后宅女郎斗长短的。他若有皇位要继承,我还拼死挣个前程,带娘家飞升发达,至少能图个利。”
“休得胡言!”
“阿娘,女儿不屑与后宅女郎抢男人,与其这般没志气,还不如一个人快活。”
“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与四郎和离,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这么多嫁妆,阿娘还怕我吃苦头不成?”
“女郎家到底需要一个当家的才好。”
“以后我大不了从崔家的宗族里抱养一个孩子来抚养,这样不就有倚靠了吗?”
金氏听得无语。
崔文熙趁热打铁说服她,“四郎脏了,我不想要了,阿娘你也莫要再劝和,倘若我现在不狠心,往后受磋磨的就是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断尾求生总比一直活在煎熬里好。”
金氏黯然道:“七年夫妻,你就狠得下心?”
崔文熙歪着头看向她,冷酷道:“阿娘,我现在才二十四岁,以后活到你那个岁数的时候,可就不是我狠不狠得下心,而是得看四郎的脸色行事,乞求他的怜悯,他的疼爱,你可愿意看着我过这样的日子?”
金氏沉默不语。
崔文熙:“你若真的疼我,就莫要再插手管我和四郎的事。”
金氏着急道:“我怎么不疼你了,不是盼着你好好的吗,可是……”说着说着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见她伤心,崔文熙手忙脚乱安抚道:“阿娘莫要伤心,我没你想得那般柔弱不堪。”
金氏拿手帕拭了拭眼角,喉头哽咽道:“我见不得你受委屈,原本顺顺遂遂的,哪曾想却遇到这么大一个坎儿跨不过去。”
“说不定这道坎是为了让女儿以后过得更好呢。”
金氏戳了戳她的额头,埋汰道:“大白天的痴人说梦,谁会要你这个二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