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卷了卷有些过于长,却不怎么爱打理的发丝,语气低沉:“昨日惊扰到娘娘,是我不对,请娘娘不要在意。”
明蕴之吃了一惊。
这还是綦舒吗?是她所知晓的綦舒吗?刚瞧见她时,明蕴之还有一瞬的不自在和尴尬,她这等循规蹈矩惯了的人,想到綦舒和自己的义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没想到还是綦舒先转变了态度,老老实实地道歉。
明蕴之:“不妨事。昨夜我瞧见小青在外,怕其被侍卫抓走,想着送它一程。不想门未关紧,是我先唐突。”
“娘娘都没生气,那他还用断药来威胁我?”綦舒声音发闷:“早知如此,银票应该多收点,真是亏了。”
明蕴之莞尔:“若是药这种救命之事,殿下兴许只是说说,不会当真的。”
綦舒眉头轻垂着,坐在车上,看向半阴的天空,忽然道:“你脾气真好,难怪小青这么喜欢你。”
这话她从前说过,明蕴之见过几回小青,小青的确都往她跟前凑,闻言她也只是笑笑:“是吗。”
“真的啊。”
綦舒漆黑的眼瞳不带多余的色彩,淡道:“小青不是我的蛇,是綦莫的。他也很喜欢你。”
“啊呀!”姚玉珠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你不准败坏我阿姐的清誉啊,谁稀罕被你那兄弟喜欢!”
“迂腐!”
綦舒眉头一横:“我说的喜欢,和你说的能是同一种?满脑子情情爱爱,就不能是同类相惜的喜欢?”
她将袖中睡觉的小青拽出来,轻晃了晃:“小青也不是谁都喜欢的。你看,小青就不喜欢你。”
明蕴之:……
姚玉珠本是跟齐王吵着嘴,过来寻明蕴之的,这会儿瞧见綦舒装模作样地说些语焉不详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真奇怪,我才不稀罕它喜不喜欢我呢,阿姐也是,我们都讨厌你!”
“讨厌我的人多得数不过来,王妃还算不上首位。”
綦舒满不在乎姚玉珠的不喜,将小青盘在手上:“我一不靠你吃饭,二不是你齐王府的下属,三和你算辈分年纪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还先讨厌起我来了?”
京城的关系弯弯绕绕,随便挑个人都可能有着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綦舒和姚玉珠关系还算是近的。
“……我是王妃!你该与我见礼才是!”
綦舒不为所动:“那你把我拉去砍头吧。”
姚玉珠平时嘴巴机灵,却说不过一个丝毫不在乎脸面甚至于性命的人,气得脸颊红红,鼓着脸瞪她。
她记仇得很!
綦舒翻了个白眼:“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这么不经逗。”
姚玉珠面色变了又变,唇角忍不住颤抖着,一时分不清到底应该因着被夸而高兴,还是继续生这个没来由的闷气。
明蕴之安抚了会儿姚玉珠,听綦舒道:“綦莫待你的确不同。”
小青像是发现了明蕴之,又想凑过来,被綦舒拽住尾巴,她解释道:“昨夜你还未推门,他就发现你了。他没对你出刀。”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更何况明蕴之不曾隐蔽呼吸和脚步声。
明蕴之默了一瞬,回过味儿来。
那两枚银刀,原来不是冲她来的,是警告裴彧,赶紧带她离开,勿要停留的。
綦舒:“所以……”
她跳下车来,半抬眼瞧着明蕴之,又变了一副面容:“好姐姐,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恭恭敬敬的份儿上,快让你那好夫君收回成命,放綦莫回来吧。”
明蕴之忽然想起昨日裴彧所说,綦莫便是她的药。
难怪她此时一个人在这儿,身旁连个侍女都没有,孤零零的。
其实算年纪,她比明蕴之还要大上一些,只是多年病弱,面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润,瘦削得多。素白的小脸可怜巴巴求她,明蕴之又犯了容易心软的病,稀里糊涂点头:“知晓了,我会与殿下说的。”
姚玉珠没听明白,拽了拽明蕴之的衣袖:“阿姐,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昨夜?”
明蕴之与綦舒点了点头,带着姚玉珠离去,挑挑拣拣和她讲了送蛇回去之事。
姚玉珠:“阿姐今夜若还睡不着,便来寻我,我们一起睡。”
明蕴之逗她:“我倒是无所谓,五弟怕是要闹了吧?”
姚玉珠红了脸,三言两语便被明蕴之给哄好了。
明蕴之回到车上的时候,裴彧已坐在车中等她,见她回来,裴彧道:“和綦舒说完话了?”
“嗯,”明蕴之不意外他知晓,脱下有些厚重的披风,将自己团在可以称作榻的座椅上:“殿下将綦郎君……关起来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裴彧放下手中的书卷,瞥她一眼:“孤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明蕴之抿唇,没承认也没否认。
若说从前不觉,这几月来可是看得清楚,裴彧心思深得很,手段亦狠。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忽然盛传起来的歌谣应该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以身入局,丝毫未怯。对自己狠的人,只怕会对旁人更狠。
她不会因着裴彧近来对她尚算温和,就忘了裴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彧见她没否认,指尖在书上轻点了点,“物尽其用,让他去杀个人,昨日之事既往不咎。”
明蕴之:“什么人?”
裴彧看她一眼。
明蕴之懂了:“若是涉及前朝,殿下不方便说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