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想听到到底怎么样的答案,曾平凡踌躇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啊,其实……黑长老他……呵呵,估计这辈子是出不了狱了吧……这么多人命案子在身上呢……”
眼神有些游离,白乗涛不知道是不是避重就轻,故意答非所问。
“那么,你父亲呢……白老大怎么样?”
咬了咬唇,曾平凡想起白乗涛的身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没关系的……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叫他一声父亲,总是可以的。”白乗涛笑的淡然,长长的睫毛低垂,在青白青白的脸上形成一片阴影。
过了良久,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缓缓地说道:“这……这是我他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也算是……也算是他的遗物吧……”
“遗物……你是说……”
颤抖的手结果那发黄的老照片,曾平凡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乗涛,无法接受那两个致命的字眼。
“怎么会……不是还在调查中么?就算是……”
声音一沉,曾平凡干涩地说道:“就算是死刑也……没有这么快啊……”
“是前天的事了……前天晚上,他死在了看守所里,我……我一直守在他身边……”
泪花渐渐地积聚起来,白乗涛慢慢地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他走的很安详……他说,他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没有多少日子剩下了……所以,才会这么匆忙地回到S市,想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前,为我打点好一切。只是……只是没有想到会遇到你……呵呵,他说,是老天垂怜,才让他在死之前遇到了一个和‘云’这么像的人。”
“我……是说我和那个‘云’很像么?”
曾平凡不解地问道云……不是女人么?
“你看看你手上的照片……”
指了指相片,白乗涛苦涩地笑道,“他最后把照片交给我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呢!隔了将近半个世纪,竟然有两个这么相似的人出现在我父亲的身边……”
低下头,曾平凡小心地观察着手中那薄薄的纸片。突然,他如同窗外那秋日里的落叶一样簌簌地颤抖了起来,一手捂着嘴,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照片上……是两个笑的灿烂的男孩。
很低劣的照相技术,很低劣的纸片,但是那上头两个男孩却是如此地耀眼,即使过了五十多年,依然无法阻挡两人从内心散发的开心。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江南古旧的民宅,粉墙黛瓦边是一条小小的河道。两个男孩站在篱笆边,穿着五十年前的布衫,虽然黑白的照片上看不出究竟是什么颜色,但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鲜艳上等的料子。
一个高高大大,一脸英气的脑海将胳臂搭在瘦小男孩的肩膀上,对着镜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而那个瘦小的男孩……曾平凡感到一阵的晕眩要不是确定自己绝对不会穿着那种衣服,不曾到过乡下的话,他几乎要怀疑相片中那个笑的怯怯的男孩就是自己!
“他……他就是那个‘云’?那个让白老大念念不忘的……情人?”
抬头,曾平凡指着相片中的人问道。
“他叫白云生……和我父……是隔壁邻居,他和白老大一样,是从五十年前从白家村一道出发,到S市来讨生活的同伴。这张照片,就是他们最后在家门口的最后留影。”指了指照片的背景,白乗涛说道:“这个地方……是不是看的很眼熟呢?”
“恩……‘留云轩’就是按照当年白家的老宅的样子重新造的吧……真的好像……”
曾平凡点头。
白老大……还真是一个痴情的人啊!只是,这样的感情,在他们那个动荡却又保守的年代里,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吧……
“白云生除了是白海涛的初恋情人,还是,是……我的亲生父亲!”
一咬牙,白乗涛终于说出了最大的惊天秘密,“虽然……虽然他在我出身之前两年就已经过世了……”
“喝!”
曾平凡倒抽一口凉气,“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也知道我是试管婴儿不是么?之前我还有一个失败的兄弟……就是七夫人的孩子啊……”白乗涛苦笑。
“但……但也太……”
曾平凡无法接受。
那个“云”不但是白老大的情人,还是白乗涛的父亲?这算是什么关系?白乗涛和白海涛之间,又是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当年,我父亲带着白云生到了S市,和所有刚来这里的人一样,先从码头抗大包开始讨生活。后来,我父亲……不,呵呵……你看我都不知道称他们哪一个为父亲好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白乗涛的眼中是深深的悲哀,“白老大……还是称他为白老大吧。”
“白老大当年就加入了掌管码头漕运的‘斧头帮’,也就是我们‘四海帮’的前生。你之前住的老宅子,其实在五十年前,那里是斧头帮的总坛……后来,当然就变成拉往白老大的囊中之物了。”
“恩……白老大他,他当年的故事,我们S市的人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吧……”
曾平凡点头。
“他有了钱,有了名,有了利,有了无数的女人……但是他并不开心……你知道的,他们那个时代,对于‘同性恋’这三个字的态度,和对毒蛇猛兽有什么区别?”白乗涛低头,喃喃道,“就算是现在……也比当年进步不了多少……”
“那……那个云呢?他,他回应了白老大的感情么?他人呢?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抓起白乗涛的手,曾平凡急急问道。
“如果……如果真的有回应的话,白老大就不会做出之后那些举动了吧……”
苦涩地一笑,白乗涛说道:“白老大他……他这么一个敢爱敢恨,刀子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物,面对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竟然连一点点进一步的表示都不敢做出……白家村是一个很封闭的村子,白云生更是一个保守到极点的人!自从到了纸醉金迷的S市,哪个码头上的兄弟不是有了点小钱就去花天酒地,找女人的?就连白老大都不能免俗地去了几次相公堂子,偏偏就这个白云生,有了钱就寄回老家,几年下来连点体己钱都没有留下……呵呵,这样的人,叫白老大他从何下手?”
“那……后来呢?”
曾平凡问道。
“后来……就这么慢慢地过了下去。当年斧头帮的罗罗夺了帮主的权,成立了四海帮。白云生也从一个抗大包的工人,变成了新任的堂主,管些收租的事情。再后来,大夫人进了门,死了;接着是二夫人进门,休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白老大抱着那些名字里带‘云’的女人,天天看着白云生在他的身边晃悠着……唯一庆幸的是,白云生不知为什么,尽然年过三十了还没有娶妻生子。虽然白老大他嘴上催着,心里毕竟还有一丝安慰……”
“那么白云生他为什么不结婚呢?难道他也对白老大有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