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准大咧咧地坐下:“你好啰嗦啊。”
小飞新奇地看着他们,像看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妻,又像看两个默契十足的老朋友,他端起自己的碗,夹了两口菜,还真别说,甄心的菜炒得不错:“下午你们一般做什么?”
“我刷刷徼博,写几篇影评,”依然是甄心回答,“他去武馆教学生。”
“武馆?”小飞拔高了调门。
“离这里不远,‘张师傅武馆’,”甄心习惯性地用拇指在张准油亮的嘴角抹一圈,“所以我说现在是他养我。”
当着小飞的面,张准有些不好意思,稍躲了躲,低声说:“是你投资的。”
这两个人是真恩爱,小飞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么平常的小互动,可能是两个男人的关系,看着怎么那么让人害羞呢,他吞了口唾沫,问张准:“带我去行吗?”
张准头都没抬:“当然,一点半出发。”
一点半,小飞跟在他后头,朝最近的公交站走,走出去挺远了,一回头,甄心还在门口看着,远远的,小飞朝他挥手:“我们孤男寡男的,甄老师会不会吃醋?”
张准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两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有烟吗?”
“我不抽烟。”小飞答。
张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们沉默着走到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张准仍然没有话,小飞有些尴尬,说尴尬吧,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刺刺的,痒痒的,弄得他很亢奋:“我拍你可以吗?”
他要掏手机,张准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反感,蹙眉瞥了他一眼,半转过头,拿剃得发青的发鬓和纤长的脖颈对着他。
这意思很明白,小飞失望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厚着脸皮,没话找话:“好像有什么声音……是海浪声吗?”
“对,沿着这条路,开车五分钟就到海边。”张准伸手给他指,那只手很细,一般的男士腕表戴在上头会显得有点大了,小飞偷偷朝他贴过去,拿眼光比量他的个子,真小,大概到自己锁骨:“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志的?”
张准倏地转回头,用一种受了伤的眼神看着他,只短短一刹,然后扯出一个笑:“我从没觉得自己是同志。”
小飞有点蒙:“那你和甄老师……”
“只有他。”
后边应该还有几句什么话,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有他”,怎么个“只有他”,可这时候公交车来了,他们上去前后坐下,小飞焦躁地望着窗外,看盛夏的风景被疾速抛远,带着咸味的海风从窗口的缝隙吹进来。
晚上的节目是同志酒吧,小飞要求的,因为现在观众的口味越来越猎奇。甄心无所谓,张准却不愿意,小飞站在玄关等的时候,听他们在客厅里争论,很意外地听到甄心说:“我们来这么久了,从没去过,你不好奇大家是怎样的吗?”
“别人怎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好就够了。”
“看一下又不会死!”甄心有点急了。
“那种地方……”张谁不得不说了实话,“很可怕……”
客厅里没声音了,小飞探头去看,果然,甄心把张准搂住了,紧紧的,边揉他的后背边拨过他的脸他们在接吻,舌头勾着舌头的那种,两个男人,着火了似的在对方身上蹭,小飞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他们大概会就那样倒在地毯上。
可他毕竟是在的,过了一阵,甄心推着张准出来,朝小飞笑笑:“OK,走吧。”
他们去的,是十多公里外一家牛仔风格的gaybar,附近可能只有这一家,所以人气很旺。酒吧外站着许多手握啤酒瓶的男人,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在霓虹灯璀璨的光晕下互相打量。
甄心随便把车停在门口,和张准一起并肩走,小飞掏出手机,拿镜头对着他们,“嘀”的一声,开始录影:“两位老师,你们怎么看待同志的夜生活?”
“我们从不过‘夜生活’,”甄心说,“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酒吧。”
张准闪在他胳膊那边,躲避镜头,小飞却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非追着他跑:“听圈内人爆料,甄老师你过去很爱玩啊。”
甄心哈哈笑了:“早不敢了,谁让我找个武术冠军做男朋友!”
小飞在前头走,端稳镜头,用后背顶开酒吧门,窒闷的空气和喧嚣的音乐声立刻把他们淹没,小飞大声喊:“同志情侣也会像普通男女那样,彼此忠诚吗?”
答案他们都知道,很多人是滥交的,像电影里的高准那样,甄心不着痕迹地揽了张准一把:“别人我不管,反正我们不乱玩。”
说这个的时候,他的脸色很认真,过去风头正劲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又回来了,头颅昂着,眼神犀利地贴着卷发边缘投过来,有些警告的意味。
小飞被他的气势压住,缓缓移开镜头,转而拍摄酒吧内景,木质长吧台、老式投币点唱机,台球桌,光线算得上明亮,喝酒的人也很规矩,除了几个穿花衬衫的年轻人在亲吻,大多数客人只是聊天,绕了一圈,镜头又绕回到张准脸上:“张老师,”他忍不住问,“下午你说‘只有’甄老师,是什么意思?”
镜头里,张准脸红了,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他越是这样,小飞越得寸进尺:“你们是谁追的谁?是自然而然的吗,还是有什么契机?电影尺度那么大,你是不是一时迷惑?我是说,你们……”
甄心的胳膊伸过来,挡了他一下,小飞马上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刚要解释,一个戴德州牛仔帽的家伙奔着甄心过来,打着招呼把手机拿给他看,甄心冷淡地摆手,那人故意似的,拉着他没完没了。
“Hi,”这时另一边有人说话,是对张准说的,“newbie.”
张准明显紧张了,不是那种狭路相逢的紧张,而是直男遇到同性恋者才有的别扭和不知所措,小飞站在他旁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很害羞,非常害羞。
那个人热情地说着什么,张准一边退一边求助似的往甄心那边瞄,小飞知道他英文不大好,就把身体横过去,替他拒绝:“Don'tbother,OK?Hehasboyfriend.”
那个人笑起来,指着甄心,张准听懂了,他说没想到这两个都是他男朋友,张准惊讶,甚至愤怒,因为愤怒,完全没注意到那家伙暗示性地把手放在了皮带扣上,四指朝下,在裆部露骨地滑动,小飞看见了,火气腾地窜起来,他和那家伙差不多高,一点面子没给,猛地搡了他一把。
这举动让张准意外,用身体把小飞贴住不让他往前,那个下流家伙倒一点不生气,呵呵笑着,识趣地退开,走远了突然朝他们喊了句什么,张准没听清,转回头仰着下巴,傻傻地问小飞:“threesome是什么?”
那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小飞觉得喉咙像被人扼住了,连口唾沫都咽不下:“就是……”他有些发蒙,音乐声好像放大了十倍百倍,震耳欲聋的,奇怪的是,心跳声却比那声音更大……
回到家,甄心拉着张准在院子里乘凉,小飞想跟他们一起,又觉得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了一阵,还是上楼洗澡去了,他一走,甄心就涎着脸缠上来,动手动脚把张准往玻璃门上压:“那小子有点不对劲哎。”
张准知道他想说什么,并不躲闪,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他只是好奇。”
甄心用鼻尖去触他的面颊,一点一点地,直到嘴唇抵住嘴唇,然后沉声说:“我很不高兴……”说着,他吻上来,潮湿灼热地,用舌头把张准的口腔整个填满,磨着他,蹭得他后脑勺在玻璃门上来回滑动。
“等……”张准并不是拒绝,只是红着眼睑,微微拨开他的下巴,朝高处偏了偏头,“在拍……”
甄心朝门楣上瞪了一眼,小小的便携式摄像头亮着红灯,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下身顶在张准胯间,硬硬的,微微拱了两下:“我想做哎。”
“不行……”张准很为难,抿紧了嘴唇,“他还在。”
“他要待一周,我们难道一周不做?”
张准两腿松开些,让甄心的下身顶进来,热热的和自己贴在一起:“我不想被拍……”他越过甄心的肩膀往四周看,指着围墙边漆黑的草丛:“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