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失了手,手机掉在桌子上,方炽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那种被强暴的恐惧感又回来了,他四下看,看不到偷窥的人,短信还在跳,跳个不停,方炽一只手把它摁住,拿起来递向他:“给我解锁。”
高准用一双如履薄冰的眼看着他,方炽不收手,也不说话,直到高准服软。
短信上写着:“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很大,技术也不错,要不要试试?”
“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想着怎么把你扒光,然后……”
方炽不露声色,把手机还给他,提着外套站起来:“我们走。”
他一路走在高准后头,边走边把眼镜摘下来,收到裤子口袋里,出了大门,马路对面有一盏路灯,他把高准送过去:“我眼镜忘在桌上了,你在这等我,能不能做到?”
“我和你一起……”高准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方炽却意外地把他扯开了,高准眼看他穿过马路走回“黑池”,开门进去。
路灯的光只有那么一丁点,高准很怕,怕黑,怕那些短信,他频频看表,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方炽仍没回来,他越想越不对,翻出手机,刚翻到短信界面,店门被猛地推开,方炽甩着胳膊出来了。他鼻子和颧骨上一片红,虎口也破了,高准像被人兜头打了一拳,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方炽从裤兜里掏出眼镜戴上,过来揽着他的肩膀:“你家有药箱吗?”
第25章
一早起来,甄心接到剧组通告,让他去淮海路一家洋酒俱乐部接受采访,今天本来没他的戏,但他不愿意去,别别扭扭跟陈正森说:“之前也没说啊,这么突然。”
陈正森着急去吃饭,风风火火走在前头:“临时通告,”他回头指着甄心:“记住啊,打擦边球,实质的一句不要说。”
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这根弦甄心还是有的,抽口闷烟,他问:“今天……还是那场床戏?”
陈正森快步走远:“别人的戏不要想,想好你的采访!”
甄心懒得追他,掐了烟往反方向走,刚走两步剧务的电话就打来了:“甄老师,吃过饭了吧,车在楼下,尾号F42。”
收起电话,他骂了句娘,乖乖坐电梯下楼,一上车就听师傅和跟车的在聊吴融,他眉头一动:“吴融怎么了?”
俩人打哈哈:“瞎聊,瞎聊。”
“对了,”车子启动,甄心舒展腰背仰靠到后座上:“他是不是快走了?”
“今天下午,”司机师傅打把方向:“我送机。”
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淮海路,一家并不显眼的小门面,跟车的陪甄心进去,造型师和灯光摄影都等着,两边迅速接洽,对方负责人是个年轻女性,礼貌地同甄心握手,直接进入主题:“甄老师,您这个戏的题材是有点禁忌的,我们搭配了一个奢靡颓废的妆容,整个采访也会围绕着同性情欲,您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甄心一向配合,痛快地说没有。对方要求奢靡颓废,果然不假,甄心从临时造型间出来坐在镜头前的时候,简直是后现代版的“盖茨比”,丝绒衬衫,锆石戒指,卷发用定型液抓得极乱,贴合方炽的造型戴一副无框眼镜,有金丝链,一边链子从耳朵上取下,随意搭在肩膀上,灯光打上去,有炫亮的反光。
女娱记拿着话筒坐到他对面,镜头对焦,摄影灯亮:“甄心老师您好,”她一边看台本一边机械地说:“好久不见,您越来越帅了。”
甄心做戏似地客套:“哪里哪里,谢谢。”
“您这部戏,暂定名《入戏》对吧,据悉正在紧张拍摄中,听说题材很另类?”
可能是造型的缘故,甄心说话也有些奢靡颓废的感觉:“另类吗,我只觉得是一部探讨人心的好电影,如果说另类,可能题材比较敏感吧,是关于男同志的。”
“具体故事能跟我们透漏一下吗?”
“目前还在拍摄中,”他用修长的手指顶住太阳穴:“请大家多期待。”
“我听说这部戏尺度很大,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和我们分享?”
甄心放下手指,不自觉地笑出来:“你消息真灵通,对,”他轻舔嘴唇,用一种伪装出来的羞涩:“清场戏不少,当然我们做了必要的保护,导演说后期也会用替身补拍,但还是很挑战演技,包括临场反应和跟对手的磨合。”
“提到对手,”她唰唰地翻找台本:“这次跟您合作的演员是……”
她一直翻,但就是翻不到那个名字,甄心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发火了:“张准,”他指着摄像机,意思是让机器停下:“你们出来采访,连主演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是质问,女娱记很难堪,她确实没注意另一个主演的名字,因为她觉得没有明星会为一个不在场的同组演员操这种闲心,面红耳赤的,她负气地说:“抱歉,是张准,我没怎么见过这个名字,所以记不住。”
甄心一挑眉:“那这回你记住了。”
她和他短暂地对视,先移开了眼睛,示意摄影师开机:“那甄老师,能谈谈你和张准老师的情欲戏吗?”
红灯亮起,甄心立刻恢复工作状态:“你想听真的还是假的?”这是个活跃气氛的小玩笑,问完他自己先笑起来,引得女娱记跟着他笑了:“当然听真的!”
“我们……亲吻,拥抱,互相爱抚,”甄心做了个顽皮的表情:“和普通情侣一样。”
“那会尴尬吗?”
“开拍前有半个月的磨合期,”他故意说得很慢,制造引人入胜的气氛:“每天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
“Wow!”女娱记表现得很兴奋:“之前听说很多拍同志戏的演员都有入戏太深的情况,甄老师有没有这个担心?”
甄心眯起眼睛,透过反着玫瑰色光晕的镜片把她看着:“不会,”他很绅士地笑:“我们都是专业演员,把握好戏里戏外的尺度是基本素质,不能拍一部戏就把性向改了。”
“那对张准老师,您有什么评价?”
“他……”想到张准,他蓦地有些魂不守舍,想起那双时常含着水光的眼睛,那张总是紧抿的薄唇,那副内敛的脾气,还有和外表不相称的倔强:“他很……”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难得语塞:“他就是会让你觉得……很舒服,愿意和他相处,没有压力,静如止水,”他开始摆弄腕表,显得局促:“他有一种吸引力,对,你逃不掉。”
说完“逃不掉”几个字,他马上后悔了,对面的娱记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惊讶地从台本上抬了下眼睛:“您指的是……”
“我指的是他戏里的角色,”甄心巧妙地绕回来:“我和他有一个心理博弈的过程,对爱情片来说,这是一部值得咀嚼的电影。”
“那对另一位合作演员,打星吴融,您有什么评价?”
“他呀,”甄心爽朗地笑:“非常好的演员,我们关系不错,一起喝酒唱歌……”
正说着,俱乐部的门被从外拉开,马上有工作人员上前阻止,甄心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深棕色的木头门,阳光洒进来,张准穿着一件袖口有刀剑刺绣的小西装,衬衫领扣得紧紧,一条雅痞的亮色领带,打着光润的发油,朦胧得像一个梦。
甄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那不是张准,而是高准,他笨拙地抬了抬眼镜,露出某种痴迷缱绻的神情,有些激动,又免不了审慎,仿佛变成了方炽。幸好娱记和摄像也转头看着那边,没人注意他的神态变化,但摄影机开着,注定漏不过这段越界的情感流露。
他想站起来迎过去,却又顾忌良多,剧组的人把张准领过来,带他跟媒体的人打招呼,张准浅浅笑着,和每个人握手的时候都礼貌地询问:“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