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恶声恶气,再加上这两天所表现出来的异常,看起来也是同样的没有丝毫凶气,反而像足了小姑娘在和情郎闹小脾气。
照理说,男女之间若是没有结婚还好说,可一旦结了婚,感情就会一点点被生活中的琐碎给消磨掉。只是霍熠谦和苏容容却又有所不同。
虽然说他们相识在四年前,可毕竟当年初识也不过是个意外,一夜的缠绵虽然给两个当事人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可长达四年的未曾相见却是将那份印象深刻到了极致。
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将任何糟糕的片段磨灭,时光荏苒,所剩下的就只有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特殊情感。而他们再次相识再到现在,也不过四五个月光景,自然也不会出现类似于“七年之痒”的东西。
“等你好了就知道了。”霍熠谦开口说着轻佻的话语,任谁都想不到平日冷脸对人、眸中的寒冰如同千年亘古不化、说话又无比霸气的霍熠谦,竟然还会有这样痞子的一面。
这一面,是独属于他的恋人也是他妻子,苏容容的。
苏容容轻声啐了他一口,没好气地说:“真流氓,不乐意我关心你拉倒!”
她知道自己嘴笨,论起嘴皮子来,十个自己都不一定比得过霍熠谦,索性用出了身为女性的绝招撒娇来。她脑袋微微扬起,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柔顺。这份柔顺压制住了嗓音中所固有的清亮,所剩下的就只剩下了迷人的甜。
霍熠谦只觉得苏容容的声音就像是块在糖里滚过一圈的年糕,软软糯糯的,又甜到了心里,让他心都软了。
“容容,”霍熠谦的嗓音低沉沙哑到可怕,“快点好起来,你不在身边,我只感觉什么都没了意义。”他一想到下班回家见不到苏容容,晚上睡觉也没办法拥抱着苏容容,就只觉得这个世界阴沉压抑到不行。
苏容容也没有想到霍熠谦会说出这样的情话来。她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了瞬间的惊愕。她很明白,她心里其实是很腻烦那种将感情视作一切的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觉得没了霍熠谦,整个世界都不美好了,而现在听霍熠谦这堪称“不要脸”的话,却也并没有感到半分的讨厌。
“我会的。”苏容容说着,就像是在郑重承诺。她轻轻抬了抬自己的右脚,眼中坚定的神色也愈发浓郁。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苏容容再一次重复,也不知道是在说给霍熠谦听,让他放心,还是在说给自己听,给自己力量。
霍熠谦终归还是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他并没有能够和苏容容聊太久。两人又交流了一下当日做了点什么,说了会儿情话之后,霍熠谦便挂断了电话,开始了白天所没能完成的工作。
而另一边,苏容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唇边勾起了一抹微笑。
次日清晨,苏容容没有用拐杖,只是努力地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洗漱,只是才刚刚洗好脸,将毛巾挂上了毛巾架,门口就响起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三次的敲门声间隔很近,但是每一次下手都干脆利落,且用力不大。这表明着敲门的人是一个温文有礼的人,不愿意太过嘈杂的敲门声打扰到屋内主人的休息。
“来了!”苏容容拔高了声音,以确保门口的人听见。洗手台距离病房门并不远,倒也让她少花了不少时间。
“航硕?”苏容容一边用手扶着墙,一边慢慢地移动着脚步。她轻声嘟囔着自语,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也只有江航硕这个温和知礼到极致的男人,会连敲门都敲得那么有礼有节。
只是开门的一刹那,苏容容就发现她猜错了。因为她一条腿上没有力气,所以在站着的时候,身上有一部分的力道压在了门上,所以她是斜倚着的,个子也显得矮了一些,恰好与门外站着的老人平视。
“奶奶。”虽然疑惑于来人,但是苏容容的脸上还是洋溢起温柔的笑。
“奶奶快进来!”苏容容将门开到了最大。她知道自己走路时候动作慢,因此也退到了一边,方便霍奶奶先走。
没错,这位拥有着花白头发,温文有礼地敲门进来的老人,正是霍奶奶!
霍奶奶一走进来,苏容容就见到了之前被霍奶奶挡住了的两个人:小姝和霍一诺。看着被小姝牵在手里的小小孩子,苏容容只感觉眼眶都红了。
“一诺,你也来啦!”苏容容脸上的笑容更加美好了,就像是笼罩了一层母性的光辉一样,看上去就好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看起来也更加迷人。她弯下身子来和霍一诺来了个拥抱,而做出这个“高难度动作”的她却居然连半点站不稳的样子都没有。
苏容容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反而还得寸进尺地想去抱霍一诺,却不成想,霍一诺的双腿还没有在她的力气下离开地面,她就已经累得够呛,那条右腿更是一直不停地在发颤。
苏容容自然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神色来,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小姝,你和一诺先进去吧。”苏容容伸手将两人往病房里领,然后顺手带上了房间的房门。
小姝本来就是霍奶奶的保姆,而苏容容作为霍奶奶的保姆住院,小姝便勤快地收拾着苏容容的病房。霍奶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默然不语,看着苏容容和霍一诺两个人坐在病床上,旁若无人地说笑玩闹。
185不允许成为霍家的媳妇?
“奶奶。”也不知道和霍一诺笑闹了多久,苏容容这才忽然想起还有霍奶奶坐在一边。她伸手将霍一诺放好和自己并排而坐,然后尴尬地开口。
“看你恢复得还算不错,我也稍微放点心。”霍奶奶只字不提之前被无视的事情,只是笑盈盈地开口,只是眸光流转至苏容容的小腹位置,又忍不住想叹息。
苏容容不傻,自然看得见霍奶奶的目光。她抿着唇静默了一会儿,想出言安慰霍奶奶,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说到底,如果真的是要被安慰,那也是她应该被安慰。
自从她从楼上跌下,恢复清醒以来,除了最初了解自己身体状况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在回避着她流产了的这一事实,加上那个时候孩子还太小,一个月光景尚未成型,就算是流产,给人的感觉也不过是来了一次量大一些的例假罢了,再加上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健全,这也让苏容容更快地从丧子之痛中脱离出来。
但是,不伤痛并不代表这伤害并没有存在过。苏容容垂下眼睑,心里有些烦闷。老人家想要抱曾孙,而她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属于她和霍熠谦的爱情结晶?
“婶婶。”耳边传来了霍一诺软软糯糯的声音,而手也被一只柔软圆润的小手抓住。苏容容猛然从悲伤的气息中挣脱开来,转头对上了霍一诺担心的眸子。
“一诺。”苏容容的唇角重新绽放出笑容来。她半眯着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可以看出她对霍一诺的欢喜。
她伸手覆盖住霍一诺抓着她的小手。霍一诺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手还很小,只将将抓住了苏容容的两个手指。但就是这么小的一只手,带给了苏容容从愁绪之中挣脱出来的力量和勇气。
两人的说话声音似乎也帮助霍奶奶从怀念和遗憾中脱离出来。霍奶奶看着这一大一小之间的和谐模样,眼中也多出了几分开心:“容容,一诺暂时还先叫你作‘婶婶’。”她温声开口,嗓音中透露着老年人所特有的慈祥。
苏容容愣愣地看着霍奶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要让霍一诺不喊她“婶婶”吗?可是如果不喊她“婶婶”,那还怎么称呼她呢?
忽然间,苏容容脸色苍白,她直直地看着霍奶奶,又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去,看了看一脸笑容看着自己的霍一诺,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您……”苏容容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说,我失去了霍家的孩子,您不允许我成为霍家的媳妇了吗?
还是说,您知道我今后很难再受孕,所以不希望我和熠谦在一起了吗?
又或者是大着胆子质问,难道您认可了我,只是希望我为霍家留下孩子,而我也不过是一个生产工具罢了吗?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而过,但最终脱出口的话语却是
“我知道了,奶奶霍老夫人。”苏容容的眼眶通红,眼角似乎也闪着晶莹的水光。她脱口而出了之前的称呼,但却在最终硬生生转折,换了个叫法。
只是还好,霍老夫人,这个称呼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称呼出口,就如同她已经可以相当习惯地将那个本该被她叫做“婆婆”的女人为“江女士”,也可以非常顺口地将那个本该与她名字相称,或者被叫做“小姑子”的女人为“霍女士”。
霍奶奶听着苏容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却是笑了:“你就愿意这样离开我的孙子?”她笑着反问,但苏容容却并没有听出笑容中所应该蕴含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