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男人,有的时候并不需要知道自己的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站在妻子的背后守护着她,就足够了。霍熠谦想着,看向苏容容发心的双眸愈发温和和亲昵。
可是,霍熠谦等待着苏容容继续说下去,却不成想,苏容容话说了一半,就一下子停住了。他想看看苏容容的表情,却发现他站在苏容容的身后,完全看不见她的脸。
这种未知的感觉叫他着慌,他正要着急地叫出苏容容的名字,却忽然发现,他盖在苏容容身上的那件西装上,沾染了一点晶莹的水光。
“怎么了?”霍熠谦开口,声音中带着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的颤抖。但苏容容却是摇头,摇头之余,又是带着哭腔的轻笑。
“熠谦,我好像犯错误了……”她转过了脑袋,只是因为生理结构的局限,所以只偏过来了一半。不过即便如此,那蓄满了泪水的眸子,也成功地与霍熠谦的双眼相触,然后印入了霍熠谦的心里。
“怎么了,容容,别哭。”霍熠谦手忙脚乱地安慰,他扯了自己的袖子去擦苏容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怎么都擦不干净。
洁白的衬衫上沾染了泪水,被浸湿的布料和手腕相触碰,带来了一阵叫人发悸的冰冷。可霍熠谦恍若未觉,半蹲着身子,心疼而小心地看着苏容容的泪眼。
“不哭了,好吗?”霍熠谦不是个会安慰女人的男人,即便被安慰的那个是他的妻子。他笨拙地重复着相似的话语,效果倒也差强人意。
“可我停不下来。”苏容容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液,哽咽着开口。出门的时候她只是想和霍熠谦一起,在医院的四处都走走,直到她看见了这个小花园,想起了数月前她曾在这里收到的那个消息。
“因为你是早产加难产,而且胎儿在腹中滞留时间太长,所以新生儿重度窒息,并没有活下去。”这是当时林柔和她说的话语,那时候她伤心了很久,甚至于一个月都碰不了荤腥。
她没有想到,才收到上一个孩子死去消息没多久,她就再一次面临失去孩子的消息。她不敢想,莫非她真的是那么的没有孩子缘分吗,所以她才想着,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儿,就当是和霍熠谦一起,和孩子再道个别。
霍熠谦伸手在苏容容的发丝上轻轻抚摸,就像是在哄着一只闹别扭的小猫。他的动作算得上轻柔,给遍体生寒的苏容容带来了些许的暖意。
“有我在,别哭。”他轻声在苏容容的耳边喃呢,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苏容容点了点头,泪水渐渐有停住的趋势,但是因为哭泣而有些贲门痉挛。她再次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屏住了呼吸。
她选在这里和孩子道别,只是因为她是在这里收到了那个消息的。只是冷风一吹,先前的记忆就又有了复苏的趋势。
当时,她初闻噩耗,整个人都迷糊起来,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甚至还因此昏迷了几天,自然也忘记了和林柔去小花园途中,与左以安偶遇的情形。
“小心霍薇薇和楚怡然。”
当时,左以安是这样和她说的。大概心里别扭,又怕声音大了被人听见,因此这几个字左以安说的速度并不慢,而且声音微不可闻。短短九个字中带了两个人名,更是让她听得吃力。只是几个月过去,她才真正地领悟到了左以安想要和她表达的意思。
或许当时左以安并不知晓数月后,楚怡然会和霍熠谦爆出绯闻一事,但那个时候,她很明显就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她之前虽然和苏容容有过嫌隙,却最终不计前嫌,将这个推论告诉了苏容容,只可惜苏容容并没有将这当成是一回事……
“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屏着的一口气终于被又一阵的痉挛所打乱,苏容容索性放弃,打着哭嗝轻声开口。因为贲门痉挛让人难受,因此她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听起来也愈发柔弱。
霍熠谦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容容哭了半天,居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不禁开心又心疼。他开心于苏容容愿意信任自己,却又心疼于这个蠢女人居然哭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是在冬夜的室外,泪水混合寒风,更加容易叫人感冒。
“你知道就好。”原本想摆出傲气的模样的,但看着这样子的苏容容,霍熠谦却怎么都硬气不起来。他轻叹一口气,将脸颊与苏容容的相互靠在一起,想为她带来一些温暖和力量。
苏容容的脸本来就在风吹之下变得冰凉,再加上泪水一冲,水的蒸发就愈加带动温度的流失,霍熠谦与苏容容的脸才一触碰,就被冻得浑身一颤。但即便是冰凉的肌肤,霍熠谦还是依旧将脸与苏容容贴得更加紧密。
苏容容牵起了唇角,跟着重重点头。若是她更早一些想起左以安的话,或许她会对霍薇薇和楚怡然更加多几分戒心,虽然未必能够躲过从楼梯上摔下的那次意外毕竟那一回她自己也有一定责任,但至少,她不会因为看到楚怡然和霍熠谦的照片而激动得晕倒。
不过……苏容容侧过头去,在霍熠谦的唇角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又飞速逃离。她这回和霍熠谦之间的矛盾,恐怕也不完全是在楚怡然的身上,正如她刚才所说,是她对霍熠谦不相信。
终归还是这份感情出现得太过于突然,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就现在看来,这也并非什么不可解决的矛盾,她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是信任霍熠谦,跟着他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我们回去吧。”想通了的苏容容就好像是打开了一个心结。她伸手胡乱地抹干净脸上残余的泪痕,然后和霍熠谦开口。
霍熠谦不明白苏容容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但见苏容容恢复了正常,加上在室外天气太冷,便也没有着急问。他对上苏容容那双明亮的眸子,点头应下,随即推着苏容容,大步往住院大楼走去。
苏容容果然是有点冻着了,她回到病房时候就有一点咳嗽。霍熠谦手忙脚乱地在苏容容的要求下找了咳嗽糖浆给苏容容喝下,本还想找医生看看,却又被“苏医生”所拒绝。
“我自己就是医生啊,平时在急症室头疼脑热的没少看,没事儿的。而且明天早上又该做血常规了,如果有情况,看看白细胞就行了。”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苏容容只剩下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着霍熠谦,笑脸盈盈。
霍熠谦只得无奈应下,他摸了摸苏容容的额头,稍微有些凉,或许是吹过风的样子,但看迹象却并不像是感冒发烧,便也放下了心来。看着苏容容睡下,他这才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
只是,叫他所没有想到的是,苏容容的咳嗽的确只是呛了冷风的原因,而他第二天早上,反倒是有点头重脚轻了。
160冷和热的对比
霍熠谦听着门口的敲门声迷迷糊糊地醒来,伸手打开了床头灯要下床,却一时间被暗淡的灯光迷了眼。他辛苦地坐了起来,只觉得脑袋疼得难受。用力地甩了甩头,希望将那头疼的感觉甩出脑外,却不成想,不仅是头疼没能被缓解,反而还开始头晕了,看着那朦胧的灯光,他只觉得那台灯一刻不停地在打转。
“怎么了?”大概是霍熠谦的动作有些太大,而门口那不甚清明的敲门声又不肯停歇,再加上已经临近平日里苏容容醒来的时间,苏容容瞪着迷蒙的双眼,冲着霍熠谦的方向开口询问。
明明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早晨初醒时嗓音所带的沙哑和慵懒,听起来到更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般娇俏可爱。霍熠谦冲着苏容容扯了扯嘴唇,露出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好在苏容容的眼睛还没能完全睁开,倒也没真的看见那难看的笑。
“没事,可能是护士来抽血。”霍熠谦开口,才意识到嗓音沙哑得有些过分。他清了清嗓子,但嗓子口那黏腻的感受却还是挥之不去。
听到“抽血”两个字,苏容容一下子清醒了起来。随着她身体的恢复,抽血的频率也开始降低,只不过原本只是抽一点点血做个血常规,现在所需要做的项目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苏容容挣扎着掀开眼皮的时候,霍熠谦已经强忍着头晕,迈步走向了病房门口。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护士,两个护士推着个小车,一脸笑盈盈的模样。
“你好。”两个护士和霍熠谦打了个招呼就走进门来。两个女护士的声音爽朗而清亮,换做往日,听起来必然也是赏心悦耳的,可这会儿入了霍熠谦的耳朵,在头疼的作用下也只剩下了隆隆轰鸣,让他险些没办法辨认出护士在说什么。
脑袋昏昏沉沉的就不想说话,霍熠谦随意地点了点头,跟在护士的身后往屋里走。他半眯着眼睛,怎么也分不清楚走在前面的护士究竟是四个还是八个。
不过,即便是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整个世界也都一直在打转,但霍熠谦却依旧迈着平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一条直线。
“苏容容,是吗?”走在前头的那个护士拿着化验单和苏容容做着确认。苏容容点了点头,也不用人招呼,就顺从地挽起来袖子,将白皙纤细的胳膊伸出。
她的肤色本就白皙,加上受伤未愈,那份白皙上又给蒙上了一层灰,配合上那细的仿佛一碰就会断掉的胳膊,看起来叫人格外生怜。好在两个护士都是身经百战、技巧高明的,即便苏容容的血管细得微不可查,却还是顺利地“一针见血”。
“虽然采血不多,但是可以在早饭后喝一点牛奶补充营养。验血报告分别会在七点半前后和下午三点出来,如果有问题的话,主治医生会过来通知,要是有需要,可以去住院部的医生值班室拿电子版。”护士一边将试管分门别类地放好,一边开口和苏容容嘱咐。
苏容容点了点头应下,看着两个护士将东西收拾好,然后目送她们出去。
“你怎么站在那?”见两个护士出门,苏容容这才转头去看霍熠谦。但平时都站在她病床附近的霍熠谦,今天却反常地站了距离病床三米远。苏容容不由好奇地开口,又为霍熠谦那糟糕的脸色而担心。
“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先去洗漱。”霍熠谦却是答非所问,他压着声音开口,用低沉来掩饰嗓音中的沙哑。
苏容容虽然听着感觉霍熠谦的声音有些奇怪,但霍熠谦说话的语速比往日里稍稍快了几分,让苏容容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话的内容上,而并非嗓音。
苏容容没有为那怪异声音深思,只是张口应了一声。现在才六点出头一点,还没有到她生物钟的时间。她歪着脑袋蹭了蹭被子,然后闭上眼睛,平缓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