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舟笑着把她放在地上:“要不要陪弟弟一起打扫卫生?”
“我不要,”她脆生生地说,“弟弟又干坏事。”
陆见川笑:“那你自己去玩吧。”
姐姐跑到她最爱的秋千上坐下,晃悠着两条小短腿,看着方泽阳哼哧哼哧地搞卫生,低头跟他说着什么。白狼很快丢下扫地机器人,跑到秋千的背后,立起来用前爪勾着木板,把方泽曦荡了起来。
方泽曦站了起来,兴奋地捏着绳索,白狼在她下面绕了两圈,往后退几步,轻巧地蹦上了还在来回荡的秋千。
陆见川“啧”了一声:“我去收拾吧。”
方行舟拉住他的手:“他会记得收拾的。”
秋千上的白狼朝着姐姐翻出软软的肚皮,一长条挂在木板上,尾巴一晃一晃地,嘴里咕噜咕噜跟她撒娇。方泽曦重新坐下来,把弟弟揽过来一点,熟练地摸着他的肚子。
秋千慢慢停下来,弟弟舒服得眯起眼睛,亲昵地把姐姐的手从头到尾舔了一遍,然后翻过身来,“呜呜”两声,跳回了地上,开始继续扫地。
陆见川搂住身边人的腰,道:“长得跟你这么像,性格倒是一点都不像。”
方行舟转过头来,嘴角带着笑意:“要不我也跟你撒个娇?”
“好啊,”陆见川一下来了精神,“像昨天晚上……”
“嘘。”方行舟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小心被屏蔽。”
陆见川道:“那我们回房间。”
方行舟看着他直笑,按铃把管家叫上来,把两个小家伙丢在温室里面。
方行舟第一次见到陆见川的时候,陆总还不是陆总,只是一家小娱乐公司的二把手,而且刚刚跟人在停车场打了一架,白衬衣蹭脏了,袖子一直卷到手肘以上,扣子解到胸口,满身的狼狈,靠在他被放了气的车旁边,咬着烟,到处想摸打火机。
方行舟刚从某个无聊的晚会上出来,开着他价格不菲的小翅膀车,远远地望见那人站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面,似乎是听到了引擎声,抬起头来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
他像是被猪油蒙了心,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又重新绕进来,甚至懒得做掩饰,一个急刹停在了他的身边,熄火,下车,抛过去一个打火机。
陆见川微微发愣,接了打火机,抬头望着身前的人,那双漂亮又深邃的眼睛被灯光照着,长而卷的睫毛扇动几下,然后眼角慢慢弯了起来,连带着脸上的伤一起勾出了笑容。
“多谢,”陆见川说,“借你个火。”
他低头,薄唇微微张开,有些随意地咬住烟头。火光一闪而过的照亮了他的整张脸。
方行舟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陆见川把烟点着了,打火机还给他,他慢吞吞地也抽出烟,点燃了,安静地靠着车门往肺里面吸。
陆见川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抽着抽着便笑了起来,指了指边上的禁烟标志:“大明星,小心被拍到,发你通稿。”
方行舟不爱说话,勾了勾嘴角没有回应,很是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陆见川在看他眼角处那块小小的白疤,看得像是入了迷,一时间也没有了言语,只是隔着彼此间的烟雾打量着他,打量得赤.裸又放肆,而后者似乎也并不介意,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抽完了烟,甚至扯了扯衬衣的领子,把烟掐灭在垃圾桶顶,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陆见川敲了敲他的车门。
方行舟不急不忙地把车窗摇下来,那人弯下腰,带着淤青的手肘撑在他的车窗沿上,解到了胸口的衬衣往下坠,一眼扫过去几乎可以一览无余。他脸上带着浓浓地笑意,眼睛一动不动地定在方行舟的脸上,道:“好人做到底,我的车坏了,手机也丢了,能不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方行舟成名早,私生粉多,手机这种东西向来都是高敏感物品,陆见川也没想他会答应,未料他点了点头,道:“可以。”
很好听的声音,磁性,低沉,带了些清冷,与他唱摇滚时截然不同。
陆见川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跟他道了谢。
方行舟冲他点了点头,重新摇上车窗,陆见川就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车从停车场里慢吞吞地开走了。
等红灯的时候,方行舟看了一眼手机,通话记录里有一个被新存的电话号码,备注名字叫做“陆见川”。
陆见川。
方行舟看到这个名字就明白了,居然是陆家人。
单单是一个名字,他心里那点冒腾的躁动便被浇了个干干净净,他把手机丢在副驾上,再没有打过那个电话,却也没有删除,就这么一直留着,留到毕业典礼的那天,他突然接到了一个来电。
他穿着又长又热的粉边学士服,带着坠穗的帽子,站在J音大的绿草坪前面,被一群不认识的学弟学妹拉着合影。一个学芭蕾的小学妹提醒他说:“方学长,你的电话在响诶。”
方行舟掏出手机,望着那来电人沉默了几秒,慢慢想起来此人是谁,按了接听键。
里面那人说:“方行舟,毕业快乐,谢谢你上次借我火。”
方行舟“嗯”了一声:“不客气。”
那人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你往右边看看?”
方行舟转过头去,望见食堂前的大柳树下站了一个人,拿着手机,脸上的笑被大太阳照得晃眼。他的伤似乎养好了,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装,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起来像个涉世未生的大学生。
远远地一望,他好不容易洗掉了猪油的心脏又开始发懵,莫名其妙地往嗓子眼里蹦着。
“刚好经过这边,没想到真的能碰到你。等下一起去吃饭吧?”
方行舟绝不是纯情的小孩儿,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情场老手,单凭一张脸和身后的资源,圈里跟他示好的男男女女层出不穷,他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但这回不知道怎么了,碰上一个讨厌的陆家出身的人,耍了些再直白不过的小手段,他捏着手机,嘴里却道:“那就等下。”
“好啊,”他笑弯了眼睛,“等你。”
饭就在学校的食堂里面吃,来来往往地到处都是人,方行舟还没有换下学士服,只是摘了帽子,端来盘子在陆见川对面坐下。
一个陆家出身的人,吃这些称不上好吃的饭菜吃得很认真,看得出来家教甚严,吃饭的时候少言,咀嚼不发声,连勺子与餐盘的碰触都很少。方行舟控制不住,总是下意识抬起头来看他,一抬头,便会与对面那人目光相撞,他假装淡定,那人却坦然地朝他笑。
方行舟被他笑得难得有些慌乱,草草吃完,外面倾盆大雨,他的背被汗打湿了,站在食堂门口往外看。陆见川道:“下午不是有演唱会彩排?我送你去吧。”
方行舟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顺水推舟,道:“好,谢谢。”
陆见川便开车送他去体育馆,夏日的暴雨越下越大,还没走到市中心便开始积水,高速出口堵了足足五公里,一眼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