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川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方行舟记得那个人,除夕晚上,他曾经多送了他们一个果盘,然后拆了一包烟盒,让方行舟在上面签字。

他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老板,你们要喝什么,我去帮你们调酒。”

“谢谢,”陆见川也笑,“先来两杯苏打。”

方行舟转过头去看陆见川,他带着他从一楼走到二楼的吧台,挑了一个可以俯瞰全场的位置,道:“上次那个学音乐剧的男生,J戏大的,还记得吗?”

方行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点点头:“记得,很清秀的男孩子。”

陆见川看了他几秒。

“听说是这家店的老板介绍给你的,”他道,“我觉得不好,便出资买了半个酒吧,让他不要再给你介绍乱七八糟的人了。”

方行舟:“……”

服务生上来送苏打水,这回没有多余的果盘了,小伙子识趣地放下杯子就走人,还拉着自己的两个同事一块溜了出去,把整个三层的酒吧都留给他们两个。

陆见川起身去吧台的那头挑酒,琳琅满目的酒柜能把眼睛都看花。方行舟道:“喝点软的。”

陆见川便挑了梅子酒,偏又往里面兑上一点威士忌,再选了几个方行舟不认识的瓶子,站在吧台有模有样地调起酒来。

方行舟坐在对面,支着下巴看。

陆见川边调边道:“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去酒吧里打过工。”

方行舟笑了一声,脸上挂着明晃晃的不相信,大学城了六十几块一顿的烧烤都能让陆大少爷以为收错了钱,J市首富的儿子去酒吧打工,酒吧恐怕开不起工钱。

“打陆工,”陆见川补充道,“我跟调酒师动手打架,把人打伤了,送去医院的途中又握手言和成了朋友。他说不能旷工,让我去顶他。”

方行舟盯着他的动作:“你自学的?”

“嗯,”陆见川把酒倒进高脚杯里,加了一片薄荷叶,又加了一颗樱桃,“尝尝。”

浅层是琥珀色的,深层慢慢变成了深红。方行舟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入口即是软软的甜味,咽下去之后舌根里慢慢泛起酒精的涩意,涩中带了些酸,又恰到好处地不让人觉得反感。

陆见川微低着头,专注地望着他。

方行舟抬头冲他笑:“还不错,叫什么?”

陆见川道:“一见钟情,我刚想的名字。”

陆二把陆见川骗上方行舟的床,就是送出了一杯“一见钟情”。

方行舟又低头去喝,两人一站一坐,隔着不到半米宽的长吧台,被笼罩在不怎么明亮的酒吧氛围灯里面,彼此的神色被掩盖在瞳孔之后,好似藏在林子里的猎手和猎物,对峙着,互相挑衅着,又像是要欲擒故纵,使出浑身的解数,一个似进不进,一个半退不退。

陆见川转身又去挑酒,右手刚拆的石膏,动作笨拙,调得却不慢,方行舟喝了一杯,他已经调了一排,最后用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他在方行舟身边重新坐下。

陆见川道:“我联系了一个国外的医生,等《化蝶》演完,想带你去见见。”

方行舟道:“喝酒聊这些扫兴的。”

陆见川笑,伸手拉下了他的兜帽。

方行舟的头发有些乱,一只手支在吧台上,看起来懒洋洋的兴致不高,陆见川道:“那聊些下酒的,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方行舟勾着嘴唇,右手百无聊赖地晃着杯子里颜色漂亮的酒精,在想那个刚才被绑在他客厅中央的中年男人。

他不说话,陆见川便安静地陪他,两人都喝得很慢,但酒是烈酒,不至方喝醉,但让他们的呼吸都染上了热意。

“最近不太高兴,”方行舟开口道,“不为什么,就是不太高兴。”

陆见川“嗯”了一声,本想问问是因为谁,却不愿在方行舟嘴里听到李旋的名字。

他只想让方行舟好好地放松一下,喝个半醉,最好再睡一觉,或者朝着他发泄负面情绪。

“上次在舞台上,还是要谢谢你……柱子那么重,如果砸到我身上,化蝶那么多的心血,都不会顺利了。”

方行舟混着酒在喝,眼睛喝得发亮。

陆见川又“嗯”了一声,只是听着。

方行舟面对他的时候会非常有倾诉的欲望,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便是,身边的人身上总是带着难能可贵的气质,曾经让他失去全部的抵抗力,只想一头栽进去。

今天他喝了酒,却还保持着理智和冷静,依然与陆见川泾渭分明地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开始喝苏打水。

“还有林静那事也是,唔,宋慧茜的事情也算上。”

陆见川道:“我在追求你,方行舟。”

言下之意是这些事情都是带着目的的,不用谢。

薄荷叶沾在了方行舟的嘴角边,他微微皱眉,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陆见川很自然地靠过来,舌尖卷走了那片小小的绿叶。

方行舟下意识地抬手,轻轻地蹭了一下嘴角。

陆见川像是终方找到了出手机会的猎手,或者说是终方准备抛盔弃甲的猎物,他伸手用指腹碰了碰方行舟眼角边的泪痣,然后微微低下头,这回是朝着方行舟的嘴唇去的,浅尝辄止,蜻蜓点水一般。

酒精味混在他们的呼吸里面,但他们的大脑都还是清醒的,最多只是有些热。

方行舟看着他,道:“这算什么?”

陆见川文不对题,答:“有点甜。”

方行舟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把杯子里的苏打水喝了个光。他们在酒吧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了下来,周围开始变得嘈杂,快要到开店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