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也无奈,除了陈钺,闻辛从未考虑过想象过尝试过与他人同室同床同眠,共枕共度整夜良宵。
“例外”之外,职业雇佣兵出身的高危型alpha拒绝养成不必要的习惯,不愿意建立可能影响自己情绪,信息素波动幅度和决策走向的亲密关系,更不会减低一丝一毫的警惕性,尤其是分享私人领域。
陈钺就是闻辛的那个例外。抛却完全符合自身审美和癖好的外部硬件条件,没救的alpha真是无比喜欢这位小公主的天真娇气,偏执古怪,乐于消化这只enigma时常暴露的,因他而生的阴暗念头,疯癫心事和消极想法。
――哪怕再过五年十年一百年,哪怕死去又活来,哪怕有些故事仅仅是模糊的片段,在alpha眼中心中,常看常新的陈钺永远是最好看最奇妙最符合闻辛恶趣味的人,闻辛愿意为他放慢脚步,敞开巢穴,这俨然成了无法回头的偏见与执念。
固执己见的闻辛用嘴唇撞了撞陈钺的眉心:“装睡呢。小玫瑰,别躲我啊。”
床单被罩都是深灰色的,alpha布满吻痕爪印和陈年伤疤的胸膛大体是麦色的,它们将美艳的,金贵的,毫无瑕疵的enigma衬得更加雪白纯洁,可怜可恨可气,最可爱。
闻辛体温偏高,直醺得陈钺脸颊泛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聚光灯下玻璃罩中的无价珍宝,色泽滋润鲜艳,质感清澈生辉,又冷又温馨。
“闻辛。”
如画中人挣脱白纸,依旧阖着眼睫的陈钺忽然开口道:“你一直盯着我看,我没办法睁眼。”
“烫。”
alpha嗓音沙哑地笑了一声:
“原来我们小公主还有不好意思看我的时候。”
早已醒神的enigma语调平静:“当然。很多时候。因为你太爱笑了。”
“如果你在场,我笑,那基本都是因为你。你居然还不好意思看,白笑了。”
有被enigma脑回路和形容词可爱到的闻辛凑近陈钺,唇贴附耳:“宝贝儿,认床认得怎么样?认透了吗?我采访一下用户感受,和我一起睡,睡我的床,睡得好不好?”
23岁时就已经获得一个金融学博士学位和一个法学博士学位的enigma低声给出极其笨拙的回答:“我心情很好,根本睡不深。”
如果闻辛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这会儿或许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但他没有。
所以alpha只好抓起陈钺扣在他腰上的手,狠狠亲了enigma顺势摊开的掌心,笑着说:“要了命了。小公主,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昨晚摸着闻辛腹肌入睡,此时正听alpha心跳的陈钺沉默片刻,才用脸矜持地顶了顶闻辛结实饱满的胸。
“确实。”
像馋肉的大型野兽,闻辛笑着将头颅埋进enigma颈窝。
它蹭着粘着,痴迷地擦碰着,反反复复地嗅闻着:
“小月亮,你昨晚说你下午要去单位加班,完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接你,是一起回这个家,还是一起回海边那个家过周末,你定。”
“……哦。”
“我周一中午的飞机,去R国,国际防务峰会。”
“嗯。”
“放心吧,长官,我这段时间出门办的都是正经事,毕竟以后得给我老婆撑腰。”
“注意安全。谢谢。”
alpha没忍住笑出声。他揽着陈钺光滑细腻,肌理流畅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enigma柔顺浓黑的发尾:“国防科工局和26军军部的人也在。天气好的话,我周日晚上就能回家。”
闻辛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太过平淡,太过亲密,太过日常了。
陈钺恍惚地思考,你和我一起回的地方就是家吗?
你是在主动同我交代行程吗?
那我以后还要继续派人监视你吗?
你不会再跑到哪处深山老林或者沙漠列岛海湾里两三个月没有一点消息了吧?
急需确认的enigma不得不睁开双眼。
下一瞬,他整个人险些栽进alpha好亮的眼睛,好深的酒窝,好热的笑容。
如朝雾蒸发一般,从那辆车里开始,从昨晚开始,这持续十数个小时的,飘飘悠悠的感觉随之消散。
陈钺确认:他不是梦。他是我的。
他戴着我十七岁时给他买的戒指。
我们的确是在谈恋爱。
作为我的男朋友,我的小狗,我的alpha,我的闻辛就是要同我交代行程,亲我爱我,陪我回家睡觉。
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容易,这么突然。
自十六岁那年初见起,我便清楚地意识到“他”绝非善类。
因此,即使希望渺茫,我还是选择一边祈祷这个混蛋福大命大,别轻易死在我前面,一边接受各项训练,选择在博士毕业之后报考最可能与他重逢的国安局。
如果他是受人驱使的刀,那我就要做刀鞘。
如果他是无药可救的毒,那我就要做一场大火,销毁他,再做一场大梦,忘记他。
如果他是自由自在的狼,那我就要用我的能量,权力,金钱和身体锻成一条锁链,一座牢笼,驯服他,囚困他。
然而,我失败了。
精疲力竭的我也曾封闭心事,尝试“背叛”,付诸实践,企图纠正走偏十二年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