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天他终于坐不住,开始凭着模糊的记忆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往硬座那边找。
时隔很久之后唐易都经常做一个噩梦,梦里的情形从他们欢乐的买票出发开始,最后循环在无止境的搜寻之中。那个帅气阳光的青年从上车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唐易在梦里艰难的越过坐着马扎或者行李的旅人,忍耐着汗臭和香水混杂的气味,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寻过去,却始终没能找到顾言廷的影子。
这种惊慌失措却又总留有一线希望的梦境常常让唐易醒来的时候心口都堵的难受。事实上那天他的进展很顺利,从硬座车厢往前走了四五节,就看到了对面一个身姿修长的人正一脚一个谢谢和对不起的往这个方向挪。俩人在走廊里遥遥望见,不约而同的都松了口气。随后顾言廷停下脚步,朝他使劲的挥了挥手。
唐易后来才知道顾言廷一上车就被人偷了手机,也知道了后者并未干过逃票的事情。火车上的乘警也不买他这张俊脸的帐,在他屡次试图越过坐铺和卧铺之间的小餐厅时,都会不留情面的啐他一顿然后把他赶回来。
硬座车厢里人很多,顾言廷的长腿都伸不开,他坐的位置也被身旁的俩人占去了大部分。唐易心疼的不行,要跟他换他梗着脖子死活不肯。最后唐易只能过一会儿就挤过来看看。
于是他就见到了冻得跟老农民似的对抄着袖子的顾言廷,困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却找不到任何东西支撑自己睡一觉的的顾言廷,坐的屁股发酸站起来靠着椅背站着打盹的顾言廷……
唐易和顾言廷开始交往的时候处处都是优越感,他自认自己成熟有担当的多,他把顾言廷的缺点看的一清二楚,同时也因为自己对对方的喜爱大大方方的拨出了一块地盘,在心里扬言要罩着他。谁知道第一次出行他就让对方吃尽了苦头,到了广州之后顾言廷眼里都是红血丝,唐易心里五味杂陈,出火车时他拉过顾言廷,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跟他说咱以后不吃这样的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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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廷如愿以偿的躺到大床上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唐易的样子明明是想拒绝的,谁知道到了最后什么都没说,就任由他跟进来了。
唐易睡在了里侧,在外面给顾言廷留了很大的位置,好像力求俩人不要有任何的接触。
顾言廷关灯的时候,才觉出俩人分着被子的样子和两年前唐易去他家时的情形很像。那天晚上过后顾言廷忽然就病了,他当时并不能接受俩人果真分手的现实,世界里满是无计可施的绝望。
唐易第二天离开时给他留了一个行李包,是他们最初出去旅游时买的,那个帆布包跟他们走过不少地方,唐易一直没舍得丢。顾言廷打开那个包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他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看到的有俩人第一次看电影时的票根,俩人第一次旅游时的火车票,有俩人辗转各处租房的合同,有他送给唐易的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礼物,也有唐易送给他的东西。那个包的最下面,是六封手写的情书,看时间都是刚交往时写的。
只有第一封有些特殊,落款是大一那年,内容简单到可怜――“今天看见一个人,很喜欢,他叫顾言廷。”
顾言廷这两年被不少人表白过,先是女孩子,后来又有男孩子加入,再后来女老板男老板,这些人相貌品性各异,追求表白的手法也五花八门,顾言廷一一拒绝,等自己孤身回到住处后,又忍不住咂摸着唐易多年前风轻云淡的那句话――“他叫顾言廷”。原来唐易是那么那么喜欢他。
今天顾言廷猜到唐易是和男友闹矛盾的时候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除了微微的期待之外还有些心疼和恼怒,他觉得那个周什么东西一定是瞎了狗眼,竟然让唐易难过到这种地步。可是回头想了想,自己的狗眼瞎的更早,要不然哪能给别人机会。
唐易缩在床里睡的无比香甜,自然不知道顾言廷在他身后跟烙饼似的翻了一夜,一会儿想叫醒他忏悔下自己,一会儿想要替他骂一骂那个负心汉,一会儿想要问问要不要借个肩膀过来。好在最后顾言廷忍住了这些愚蠢的冲动,只是默默的往床中间挪了挪,又挪了挪。
第二天俩人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唐易醒过来一看时间才发现十点了。顾言廷被门铃吵的一个激灵,迷迷糊糊跳下床就要去开门,被刚反应过来的唐易眼疾手快的扯了回来。
“我去……”顾言廷眼神还没对好焦,有些委屈。
“你去个屁!我同事!”唐易看着顾言廷挪到床中间的被子气不打一出来,来不及和他算账,匆忙套了下外套去开门了。
他最近一直都是五六点起,哪想到今天能一睡睡到这个点,不过这一晚睡的挺踏实的,要不是今天和宁泽宇约好了谈事情,他挺想躺回去继续回个笼。
门打开的时候唐易还甩了甩头,结果低头的时候看见眼前的皮鞋他就愣了。
宁泽宇从来不穿这么讲究的皮鞋,所以……唐易的视线慢慢上移,等看清来人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周昊?你怎么来了?”
周昊也是一怔,有些诧异,“你还没起?”
唐易的表情有些古怪。
周昊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叹了口气,“方便让我进去坐坐吗?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出去谈吧。”唐易揉了揉眉心,把人让了进来,“你在客厅等我五分钟。”
第42章 滚滚滚!顾言廷你滚下去
客厅很干净,昨晚唐易慢吞吞洗完澡的时候已经很晚,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也关了,这会儿他在周昊的身后关上门,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客厅被人收拾过了。
地板干净整洁,茶几上原来堆放的材料纸张和茶几旁的一堆啤酒罐也没了踪影,电视柜上还放了一盆绿意葱翠的小盆栽,里面一枝洁白的佛焰苞俏生生的立着。唐易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是被他放在角落里的一株一帆风顺,他已经多少天没管过,原以为早枯死了。
冬日的阳光从阳台一角铺洒下来,一路延伸到唐易的脚下,他转身的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后很快的回神,把周昊让到沙发坐下之后自己一言不发的进了卧室。
这一点小小的意外发现让唐易的绷起的心稍稍了松缓了一些。
其实他现在并不想见到周昊。唐易心里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烦躁感,更何况按照周昊的风格,这场谈话又多是另一种形式的劝说,后者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对的,他的年龄要大些,除去更加丰富的处世经验外,在商场上的成功也要比唐易多出一截不止。可是如今人已经来了,唐易也不想搞什么避而不见。
顾言廷还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的像是鸟窝,眼睛却瞪的老大。唐易带上门甩给他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就不再管他,自己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快速的换了上去。
顾言廷果然十分配合,全程都嘴巴紧闭,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唐易动作。唐易穿戴好之后要开门的时候他期期艾艾的往前凑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问,“你要出去?”
唐易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顾言廷显然要更小心谨慎一些,他伸出胳膊拉了下唐易的衣服,等人往后退了两步之后,慢吞吞的说,“我在这等你回来。但是我下午要回去,明早我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得参加……”
唐易听到这里扶了下眼镜转身要走,顾言廷又往前扑了一下小声喊,“你好歹跟我吃个饭啊……”
磨蹭中被子扯下去了一点,唐易不耐烦的转过脸时,正好看见他光溜溜的半个胸膛。顾言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唐易突然冷冷地笑了笑,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长能耐了,嗯?全裸?”
顾言廷一个激灵钻到被子里并飞快的滚到对角线上的时候,唐易那边关上门走了。顾言廷无声的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感激了一下这个来找唐易的同事。
裸睡没什么不对,只是在他这里,裸睡便意味着他荷尔蒙失衡要兽性大发了,他昨晚没敢动唐易,但是这不耽误他隔着两床棉被闻着唐易的气味自我陶醉了半晚上。唐易看他的样子就猜出来了,如果不是外面有人,估计当场就能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顾言廷美滋滋的趴在唐易睡过的那半边,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时还啧了一声。对这个适时出现的“同事”点了个赞,当然他打死也没想到对方就是昨晚被他诅咒唾骂了无数遍的周什么东西。
周昊开车一直到一家咖啡馆门口才停下,俩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唐易在他点单的空隙给宁泽宇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有事出门了,下午公司见。放下手机的时候服务员正好离开,周昊转过脸来看他,唇角含笑面色温柔,和两年前并无二样。
唐易忽然想起俩人初识的时候,周昊在马路对面停着车等他,那时候俩人还不熟悉。后来这两年的相处中,周昊对他好的程度也远超了俩人关系应有的尺度。平心而论,他们之间的差别太大,彼此的付出也很难对等,唐易的那些物质回报并不是周昊想要的,后者也不缺那三金俩银,但是周昊每次都会郑重的收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唐易一个心安。
他说过不逼迫唐易,也真的说到做到,这两年很少要求什么。若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一直都是周昊更吃亏一些。
唐易始终安静的坐在对面,一直等服务员把咖啡和甜点端上来之后,俩人之间的沉默才被打破。
周昊指着碟子里的牛油曲奇饼干说,“你生日前我刚学会这个,于是给你做了一盒,现在还在家里放着。”
唐易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说谢谢。
周昊看向他,有些无奈的说,“你不要这么客气,我知道你还在为公司的事情生气,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毕竟我们不能为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产生隔阂。”
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和你相处交往,完全是出于私心,这其中并没有任何公事的因素。诚然这两年我们经常就公司的事情进行讨论,但我并没将任何一句话告诉别人,包括我父亲。”
唐易怔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