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在温暖的室内好似缕缕白烟飘散,门后是一片宽敞昏暗的空间,一座座架子整齐的排列其中,看起来像是某种仓库。

陈伶皱着眉头,径直走入其中。

这里面存放的,大多都是用来保存器官的器皿,货架按照日期排列,上面的器皿中大部分都是空的,应该是已经分销完毕,不过即便如此,空荡器皿的旁边也放着些牛皮档案袋,似乎是记录着什么东西。

放眼望去,这里至少有数百只器皿,意味着已经至少有数百个生命,失去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健康与器官。

陈伶对其他人的器皿根本不感兴趣,他直接顺着货架上的指引,找到自已心脏被挖走的那一天,也就是他经历了灰界交汇,从乱葬岗苏醒的那一天

货架之上,依次摆着几只器皿,其中写着“陈宴”标签的器皿之中,是空的。

陈伶眉头紧锁,他当场取下摆放在一旁的牛皮文件袋拆开,里面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间破烂的手术室,手术台上平躺着一个少年,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阿宴”陈伶喃喃自语。

第二张照片还是那张手术台,只不过手术台上的少年已经被剖开胸膛,骨刀站在一旁,拿着手术刀,正在全神贯注的进行手术。

第三张照片,少年脸色已经惨白一片,鲜血几乎覆盖整张手术台,骨刀此时已经放下手术刀,双手捧着一只鲜红的心脏,看着相机的位置,像是在刻意证明这颗心脏是从少年的体内拿出来的。

第四张照片上没有人,只有一只用来装心脏的器皿,一只手正将心脏放入其中,同时将器皿封锁,表面贴着一张带有编号的密封条。

这四张照片,应该是用来向买家证明心脏来源的证据,看到这些照片之时,陈伶的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文字有可能错漏,但照片上的画面不会说谎,这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陈宴,而那颗心脏也是从他体内取出可怎么会这样?这跟自已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陈伶的呼吸粗壮起来,他立刻走到旁的器皿旁,取下上面写有【陈伶】的牛皮袋,将其中的照片依次取出。

照片上的陈伶,同样是在手术台上被逐个取下器官,但唯独没有心脏

陈伶呆在原地,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如果失去心脏的真的是阿宴那我,又是谁?”陈伶觉得自已的大脑快炸开了,这一刻,曾被他忽略的无数残影闪过他的脑海。

那是他在那场大雪中,跌跌撞撞的走到乱葬岗时,脑海中出现的画面那是属于陈宴的记忆。

他不知道陈宴的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已的脑海里,但在那段记忆中,他仿佛变成了陈宴,亲身经历过那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而有关自已被迷晕之后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第一次恢复意识,就是在从乱葬岗回家的路上。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在雨夜中挣扎了很久,才想起自已的名字,他叫陈伶。

“我是陈伶我不是陈伶?不不可能我有他几乎所有的记忆,唯独只缺失了那一夜的一小段我不是陈伶还能是谁?!”

“不对我是穿越者陈伶!不是这里的陈伶也不对,可我分明已经变成了陈伶”

陈伶双手抱着头,错乱的记忆翻涌在他的脑海,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陈伶的手掌蹭到脸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跌跌撞撞的向地下室之外跑去他知道怎么证明自已是谁了。

他冲回阎喜寿的书房,将房门反锁,来到房间中央那座大型木质挂钟之前。

古老而斑驳的钟摆以时间的频率摆动,发出岁月般神秘的轻微声响,一尘不染的挂钟玻璃表面,清晰的倒映着阎喜寿的面容。

陈伶右手摸到自已的下巴,用力一撕,一张人脸轻飘飘的落向地面

阎喜寿的脸皮之后,是纸偶师的脸。

看到这一幕,陈伶继续将手摸向下巴,再度一撕。

随着纸偶师的面孔飘落,另一张面孔出现在挂钟的倒影中,那是群星商会地牢里阿峰的脸陈伶眉头越皱越紧,他疯狂的撕扯着自已的脸皮,一张又一张曾经出现过的面孔像是变戏法般,逐个出现在挂钟倒影上。

第209章 脸皮,与戏中人

从文仕林家门口出来的中年男人,在废弃工厂里上演独角戏的群众演员,记者林宴,暴食肉鸡的陌生面孔,兵道古藏里的龙套,篡火者13号

数十张面孔被陈伶撕下,看着那一张张变幻的身份,陈伶都有些麻木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扮演了这么多角色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过自已究竟是谁,他究竟算是什么?

不断扮演他人的小丑,还是被困在迷茫舞台之上的,绝望的戏中人?

终于,当那张属于自已,属于陈伶的面孔出现在挂钟倒影上之时,陈伶的心略微放松些许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脸,也是他最本真的模样,他的【无相】只回溯到这里,在这张脸之下,再也没有其他脸了。

果然,我就是我我,就是陈伶。

陈伶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刚才萦绕在脑海中的一切怀疑与恐惧,呼出体外闹剧已经结束,是时候离开了。

陈伶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随着自已变回原本的脸之后,身上的棕色大衣,也变成了那件大红戏袍。

“一不小心都变回去了么还是恢复阎喜寿的模样,先离开再说。”

陈伶喃喃自语,他转身刚走出一步,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他看着挂钟倒影里,披着大红戏袍的自已,一个被他遗忘了许久的疑问,突然涌上脑海

自已,

为什么会披着这件戏袍来着?

这件戏袍,应该是阿宴的阿宴死的时候,父母将这件戏袍作为寿衣,随着他一起下葬了可,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已身上?

从那场雨夜中,陈伶第一次恢复记忆开始,这件戏袍就已经披在他身上了可在那之前,他与阿宴都被埋在地里,自已是什么时候披上的这件戏袍?

还有这件戏袍分明不是自已的,为什么每一次死亡,它都会跟着自已再度出现??

这个问题出现的瞬间,陈伶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挂钟倒影中的自已,瞳孔控制不住的微微收缩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指尖,再度往自已的下巴摸去

他的【无相】,只能回溯到这里,在这张面皮之下,不应该会有别的脸但陈伶还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