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娘子,”男子亲着他的耳垂,问他,“这不是你期盼的么,怎地还流泪了?”

他感觉脸颊上有淡淡的湿意,却也没伸手去抹,微微地笑了笑,道:“或许我只是……太高兴了罢。”

二十九

【“他为何要帮你?”】

楚琏理好衣裳和思绪,看镜中人面上不带悲戚的神色时,才上轿去见自己的母妃。

他本该在回来后就去见她,可他心里现在有太多顾虑了,也不知该如何同母亲讲明近来发生的事。

他受了冤枉,被迫入庙祈福。谁知庙中不仅无神佛,还藏了位手握天下气运的妖魔。如今他这衣裳下都是那妖留下的痕迹,这般连着过了好些日子后,竟慢慢地觉得此事也并不稀奇。

在庙里他和太子做了那等事,还亲手助妖魔夺了太子的舍。

知晓楚鹄的魂魄还没散,仍在那玉佩之中时,他说不清自己心里闪过的是喜还是忧,宫中常常死人,可他从未亲手处死过谁,也不大愿意见人受苦。

楚琏合着眼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心道难怪母亲送他上山时看向他的眼神那么失望,楚琏啊楚琏,你不愿吃掉别人,血肉都得供他人食用。

再睁眼时,他眸中神色已慢慢坚定下来,一缕碎发自他耳畔散下来,寒风刮过他如玉的面颊,一小片飘来的雪轻轻地落在了他垂下的睫毛上。

既是事已如此,那妖说要助他,他挣脱不了,便当这是场交易罢,他拿他的皇位,妖想从他身上取得甚么,随它去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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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见他露面时,着实吃了一大惊,一面驱散了跟着的下人,喊他往里屋走,一面问他回来的行踪可有透露给他人,让他万万不可在父皇面前露面,免得遭受更重的罪罚。

“阿琏,你见过陛下了?”母妃替他解下身上的狐裘,又亲自倒了热茶给他,“是陛下授意让你回来的么?”

“楚鹄在父皇面前替我说了话,”楚琏避开她的目光,“他说要将太子之位让给我,还杀了那些陷害我的人。”

她果真不信,不仅没有安心,还更加忧虑起来:“楚鹄?若不是他这些年做的事,你怎会失了陛下的宠信……”

说着,她愈发激动起来,险些将茶盏推翻到地上,声音微微发着抖,“阿琏,这等人的话,你怎能当真!他不想要权势么?他们苦心经营这些年,怎会把图谋之物让还给我等!”

楚琏安抚她,道:“母亲不必担忧,此事我自有想法,这些时日我便重新将先前的朝臣笼络起来,往后我做太子,楚鹄愿意辅佐我,从前的事也不必再提了。”

“他为何要帮你?”她看向楚琏,看着儿子温润俊秀的面庞,道,“就因为你当他是弟弟,他就甘愿放弃龙座,到你膝下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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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不错。

楚鹄绝不会到他脚下俯首称臣。

要是楚鹄的魂魄重回身体中,还说愿意做他的臣,他应允了,那也是将狼当成狗来驯养,不论过多久都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哪日被咬破喉咙。

“娘子在这坐许久了,”男子搂住了他的细腰,贴在他的脖颈上,笑着问他,“文书能比为夫有意思?”

“想和我做那等事?”楚琏将文书放回桌案后,将解下的衣带扔到了地上。

他抓着男子的胳膊,把对方推到了床榻上,“你称我为娘子,又知道我心有所求,那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么?”

三十

【“我只要一个娘子。”】

美人投怀送抱,妖自是却之不恭。

楚琏的衣物褪剩下里面一件雪白,他抬手抚上男子硬朗而英俊的面庞,指腹摩挲过对方的脸廓,触到那温热的脖颈,再一点点地往下抚弄,与此同时,将自己送到对方怀抱之中。

弟弟的容貌,妖魔的魂魄。

从男子袖中游走出来的妖气如黑色的巨蟒一般缠上他的手臂,慢慢地笼罩住了他有些瘦削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难得是他主动来索求,妖耐心地等着,并不像之前那般着急地侵入他。

“人类的情爱,你会懂么?”耳鬓厮磨了一阵,楚琏垂眼看向男子暗金的眸子,微微地笑起来,道,“你叫我娘子,可有半分爱我?”

“娘子是我见过我在庙中见过的最美的美人。”妖抬手去碰他的面颊,道,“为夫只有你一个娘子,为何不爱你?”

“天下美人如此多,”楚琏道,“你若只是爱我的皮相,可以用着楚鹄的身体坐到那万人之上。当了皇帝,这大楚的美人便都是你的了,想来我也不过其中之一。”

“皇帝做的事可多,为夫才不当。”千面皱起眉,指腹磨过楚琏的唇,说,“再说,这大殿里也没甚好玩的,还不如出去看看山山水水。若不是娘子想坐那龙座,我早便带娘子去四处走了……”

这妖分明活了许多年头,说这些话时神色却比孩童还幼稚。

楚琏时时劝诫自己莫把妖的话当真,可和千面目光交汇时,心中却多少有些动容。

他怎能分清妖对他是不是真心,怎知这些话是不是在哄他骗他。

在男子拉下他的衣襟,仰头亲了亲他的唇,又带着些温情舔舐着他的耳鬓时,他眼里不知为何又要淌出泪来。

妖的那些话真是好听。

兴许是假话都好听,好比情之深处的海誓山盟,谁都知道是假,可听到耳里还是高兴。

若是他跟着妖离开此处舍下前半生所有一切,舍下自己的宏图野心,不再去管甚么民生大业……

他可以毫无忧愁地走在街市里,提着一盏流转的花灯,而不是站在最高的楼阁处,他不必远远地看着那万家灯火,他就在万家灯火之中。

可他还要留在这里,已经不是为了娘,而是为了他魂牵梦萦的大楚江山,他要做最好的皇帝,做被后世颂扬的明君,以他的仁道治国。唯有在那高位上,才有人听他如何说,不是么?

楚琏想着,又无声地流泪了。

他一面流着泪,一面捧住男子的脸,亲上对方直直的浓眉,亲到眼睑,再亲到那薄得近乎无情的唇上。

“你为何不给我一支长生香,”妖气凝成的触手来抹他的泪时,楚琏想,“让我与贵妃一般,在国泰民安的好梦里度过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