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后的窄巷路面湿滑，石板路缝隙里还有新冒出的青苔。在这种情况下又要把握重心又要注意和对手演员的配合其实有些难度。

凶手被擒拿住后急着挣脱，但因为路滑磕绊了一下，和原定动作产生了不同。沈明飞这里没有接上对面送上来的力，往右侧一倾，他反应极快地抬起右臂支撑，在右臂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后才重新稳住自己的身形，成功完成了这场戏最后一条的拍摄。

“明飞没事吧？”陈春生喊完结束后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沈明飞捂着右手小臂靠在墙上。

撞到墙壁的那一瞬间疼痛来的很剧烈，剧烈到沈明飞几乎站不住脚。直到那刻他才猛地想起来，齐杰成和小刘入组前就跟他说过他的右臂肌腱断裂过，千万要小心复发。

见沈明飞没有立刻回话，片场霎时嘈杂起来。

小刘赶紧跑过来跟他确认情况，但沈明飞此对周遭声音的感知并不分明，他本能地低声说着“没事”，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弱化痛感带给自己的影响，好让在场所有人别那么担心。

小刘看沈总还能站住，便迅速跑去和在场的工作人员讲清楚了他的伤情，并让人赶紧去准备热敷的用品。

“沈明飞！”

沈明飞闻声侧过头，发现顾盼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顾盼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看他，眼底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急切和慌张。

沈明飞觉得自己一阵耳鸣，但却能很清晰地感知到顾盼叫他名字的声音。

而且好像不止眼前这个顾盼的声音。

他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画面他好像正坐在医院里，有一个人影跌跌撞撞、从门外一路跑到他的身边。他好像等了这个人很久，他右臂上的痛感神经仿佛只有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才缓慢生长出来。

“沈明飞，”顾盼扶着沈明飞的手臂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他脑海中的那个人影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问着他同样的问题。

沈明飞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顾盼的脸。

小刘准备的热敷用的毛巾很快送到，顾盼想让位置给小刘的时候，被沈明飞的左手一把抓住，动弹不得。他以为是沈明飞难以站稳需要借力，所以也没有多想，动作停顿片刻后就选择帮沈明飞挽起袖子，让小刘可以把毛巾敷上。

“好点了吗？有缓解吗？”顾盼站在他旁边轻声问，“如果还是很痛马上去医院。”

沈明飞声音极轻地喃喃了一句：“你叫我名字。”

“嗯？”

“这是不是，”沈明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第12章 怀疑

顾盼不是多梦的人，自从跟沈明飞分手之后，他做梦的次数就更少了。

清晨他从床上坐起，失神片刻后，便无奈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指缝间。

分手三年，他昨晚第一次梦到了他的前男友。

和顾盼的性格相同，他的梦境从不太掺杂过分的想象，大多都是对现实的摹写。这次的梦境更加直接，完完全全只是他的回忆而已。

他梦到了五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梦里的画面十分清晰，顾盼甚至连那天沈明飞穿着什么衣服都记得。

沈明飞在天音时被安排的社交局并不少，顾盼有时能醒着等到他回家，有时不能。那晚沈明飞参加完应酬回家时夜色已深，回家之后直奔着顾盼在主卧而去。

顾盼当时正在忙着收拾第二天出差要带的东西，和归家的男友只打了个照面就继续低头忙活了。

小一岁的男友很乖，他看到顾盼在忙之后便没有上来动手动脚，而是盘腿坐在地上，把头埋进靠在床沿的胳膊里，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顾盼。

主卧灯光昏暗。顾盼在叠衣服，他一丝不苟地把衬衫叠好，再用修长的手指划过衬衫的缎面，把褶皱抚平。

“盼啊。”

“嗯？”

“你能把我带走吗？”

顾盼被这无厘头的话逗得笑了一声：“我也想啊，但你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沈明飞撇撇嘴，看起来有点喝多了。他看向顾盼的行李箱，思维跳跃：“下次放假我们出去玩吧？我给你拍照。”

“你还是帮我录像吧。你拍一百张估计能用的就一张，这个拍法不如录像比较快。”顾盼说，“但你下次放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等下次放假再说吧。”

“那我可以学啊。”沈明飞自顾自地宣布，“下次放假就是我学成归来的时候。”

“好，好。”顾盼敷衍的应道，伸手揉了揉沈明飞毛茸茸的脑袋。

沈明飞握住顾盼白皙的手腕，指尖在他的脉搏上摩挲，一双墨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盼看。

他的语气慵懒，和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完全是两个极端：“你整理好啦？”

顾盼点点头，然后下一秒就被拉进了一个充满酒味的亲吻里。

沈明飞亲人之前喜欢装乖，亲的时候又凶得不得了。跟狗似的，平时喜欢摇着尾巴跟你卖萌，但叼到肉了之后就必须把食物按在自己的阴影里吃。

就是这个吻把顾盼晕晕乎乎亲醒了。

他下床之后站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两把脸。

只能说幸好梦到这里就中断了，不然他冷水洗的就不只是脸了。

作为一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者，顾盼并不觉得梦具备任何玄学上的意义，人也不应当被梦境的内容影响和裹挟。但是这次的梦在他醒来半小时后依然不屈不挠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下次”这个时间点，是一种很暧昧的说法。

在顾盼和沈明飞的恋爱长跑里的“下次”更像是一种诅咒，但凡和下次扯上关系的约定就从来没有实现过。下次放假、下次生日、下次纪念日，一个下次跟着另一个下次，这仿佛一种偏正结构，下次的实际意义其实是没有下次。当时的顾盼沉浸在爱里并无所觉，其实感情里潜藏的危机在这一天就已经有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