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这?么一等,到了大半夜,少年人才勉强清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在哪里?”
江载月猛然从床上一起身,祝烛星刚刚该不会是直接把人敲傻了吧?
而看到走近的江载月,少年人似乎陡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榻上坐起,焦急地走近,想要?抓住少女的手腕。
“我?的骨头呢?你快把我?的骨头还给我?!”
江载月隐约猜到少年人指的骨头到底是什么,她冷静地拿出了装着金粉的木盒。
“这?就是你想要?的骨头吗?”
少年的眼?睛猛然亮起,“给我?,快给我?……”
江载月的手一躲,那人就像是肢体不协调一样,连带着床被?仿佛一个被?裹得密不透风的虫茧,滚下了床榻。
听到了被?子里隐约传出来的哽咽似的哭声,还有?趴着一动不动的少年人,江载月陡然有?一种自己?真的欺负了一个小傻子的实感。
“如果你愿意?乖乖说出你知道的事,我?就把这?个盒子还你。”
少年这?才从趴着勉强坐起,却不急着解开缠住他腰腿的床被?,反而像个被?搁浅的美?人鱼一般,努力用手臂撑着地板,仰起一张瞳眸弥漫着水雾,眼?角还带着微红泪痕的脸看向她。
“你,你不骗我??”
江载月耐心?道,“我?不骗你。”
然后她就从这?人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
少年人自称姚小谷,有?一个病弱的妹妹。他的父母早亡,六岁的他就需要?出门采摘能入口的野果与野菜,喂养自己?和妹妹。
可是妹妹和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无论吃多?少东西也?难以得到满足。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个好心?的仙人,仙人不仅将他和妹妹带入了仙门,每天还给他和妹妹喂很多?很多?食物,他们兄妹两?个终于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只是某一天他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的妹妹不见了,一个年纪看着有?些大,却和他长得很像的女人将他带入了血兰谷,不允许他到处乱跑,也?不允许他结识任何人。
他很害怕,女人却许诺他,如果他能好好待在血兰谷,等他变聪明了以后,就带他去找他的妹妹。
姚小谷等啊等啊,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己?变聪明的那一天。
他其实能听见谷里的弟子,背地里会偷偷骂他是小傻子,而谷主又很多?天不会出现,即便出现了,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有?时一天下来都不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姚小谷一直在忍,他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和血肉像是被?挖空磨碎了,丢到很多?个地方,就像现在的他自己?只是众多?碎片里微不足道的一片一样。
他也?想过偷偷溜出去,找回自己?丢失的骨头,找回自己?的妹妹。
可每一次他偷偷溜走,似乎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会忘掉一部分属于自身的记忆,等到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又被?锁在了房间里,只能一复一日地忍受着疼痛与思念亲人的折磨。
说到最后,姚小谷的眼?泪已经如同雨水般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他哭的样子并不好看,却连抽泣都几乎无声,像是一个还没见过太多?世?事,却已经敏锐地学会了憋住哭声的孩子。
“骨头,我?的骨头,”他祈求般抽噎着看向她,“能不能还给我??”
江载月心?中已经大致确定?,姚小谷口中的那个看管他,也?长得很和他很像的女人,就是姚谷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姚谷主应该也?就是姚小谷口中那个病弱而且突然消失的妹妹。
既然如此,姚谷主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的兄长?又为什么将这?个里面含着骨粉的金镯子送给她呢?
等等,骨粉?
江载月脊背上陡然涌现出一层寒意?,她紧紧盯着埋头擦眼?泪的姚小谷,近乎无声地开口,问向祝烛星。
“仙人,这?个镯子里面的骨粉,是他的骨头磨碎的粉末吗?”
祝烛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骨粉的气息,和他身上的气息很相似。”
“仙人,那他真的是人吗?”
怎么会有?活人的骨头被?磨碎成粉末,做成镯子戴在自己?身上?而且还被?自己?的亲妹妹送给别人?
联想起姚谷主曾经对他说的那番话,江载月甚至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是姚谷主的异魔吗?”
姚小谷迷茫地抬起头,喃喃地重复道,“我?叫姚小谷,不叫异魔。”
而祝烛星也?在这?时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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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他现在的身体是活人,而且没有?与他人相连的气息,不可能是旁人的异魔。”
不是异魔,那这?个看起来比姚谷主还年轻许多?的少年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载月与姚小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从这?个神志不太清醒的小傻子身上打探出更多?信息的念头。
“这?个镯子,是姚谷主送给我?的,如果你想要?它,为什么不去直接找姚谷主要?呢?”
她其实也?不是很想要?这?个诡异的金镯,但?既然姚谷主没有?把它给少年人,她感觉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我?找她要?过的,”少年人委委屈屈地撩起衣袍,他手臂上挂着两?三个金镯被?摇动着咣啷作?响,“可是她每次都说,要?晚点,要?等我?听话了,再给我?了。可是……可是现在……”
姚小谷沮丧地低着头,光亮滑顺,没有?打理过的墨发滑落在脸颊边,遮挡住了他的神情。
“谷主好像不喜欢我?了……有?次我?去找她,她直接当着其他人的面,喊我?傻子,让我?滚回自己?的洞里……以前,以前她不会这?么做的,也?不会允许其他人在她面前这?么喊我?……我?,其实已经猜到了,她不想带我?去找妹妹,也?不想再养着我?这?个傻子……”
少年人抬起头,还残留着未干泪痕,毫无血色的脸上透着有?一种异常平静的,近乎任命般的温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