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璧平静了几分道,“我早年间?生了一场恶病,全身的血肉都溃烂得不成模样,无意间?得到了一部能重塑血肉的道法。只是修炼那部道法,最忌大喜大悲, 不然轻则血肉溃烂, 重则五脏六腑也会腐朽,直至尸骨无存。”

“我入宗以来?,也只结识了载月一个朋友, 所以方才看见你的墓碑, 那些新长?出?来?的血肉突然疼痛难止, 所以有些失了神志。”

薛寒璧关心?地问道,“我刚刚的样子,没有吓到你吧?”

江载月:……吓是吓到了,可她总不能直接和薛寒璧说,她觉得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不至于到这种能让他大喜大悲的地步, 看这道法的后遗症那么严重的样子,要不他们还?是绝交吧,省得他下次又因?为她牵连出?这种后遗症。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薛寒璧先一步开口道。

“这是我自己的旧疾发作,与他人无关。现在我的心?绪恢复正常,那些伤口也很?快也会愈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望载月不要因?此而疏远我。”

薛寒璧话?锋一转道,“前几日佘临青回来?,我从他口中听到了宗门大比之事,没想到宗门大比,竟是让不同?长?老门下的弟子捉对比试。若是弟子战力?不足,长?老的名字也会被?牵连排后,重新定下内门与外门长?老的等?次,此后还?要听从上级长?老的指派。”

江载月: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规矩?她这个当事长?老怎么还?不如薛寒璧一个普通弟子知道的清楚?

薛寒璧看着少女微微变化的面色,温声道。

“佘道友被?郑长?老收入门下,我也是从他口中方才知道,载月如今已是镜山长?老。我虽然只是一介新入门的普通弟子,可是拜入宗门前,也修习了一些正面对战的术法。若是载月不嫌弃,我可否在宗门大比时,为你出?战?”

江载月原本还?沉浸在“宗门大比的规则到底是谁定的?怎么都没有人通知她一声?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去找罗仇魔商量更改规则?”的思考中,听了薛寒璧的一番话?,方才反应过来?。

薛寒璧这是想拜入她的门下,作为她的弟子在宗门大比上出?战?

不是,他图啥啊?

他应该知道她就是个比他入宗门没早多久,在众多长?老中实力?也肯定是位于最底层的,就连变成镜山长?老都没过多久的寻常修者吧?

她一不可能给他指点修炼上的迷津,二不可能作他师门的靠山,在这种显然对于底蕴不深的长?老不友好的宗门大比规则下,他还?想作为她的弟子出?战,难道他纯粹是觉得之前的生活太无聊了,想给自己的人生增添一点难度?

江载月皱了皱眉,既然想不通,她索性直言不讳地问道。

“为什么?薛公子不会不知道,我的排名在众多长?老中肯定垫底,这时候做我门下的弟子,宗门大比上说不定会输得连命都不剩吧?”

“我知道。”

薛寒璧轻声道,“正因?我知晓,我才想要入你门下。我问过佘临青,他说宗门大比上,长?老与其门下弟子必须有一方参加,若是二者都不参加,则默认长?老与弟子皆无能战之力?,会剥下长?老的名分,收回长?老的领地,分派给他人。”

余光看见甘流生艳丽的身影,江载月忍不住转头问道,“是你们天?道长?老自行?商议出?宗门大比的规则吗?”

甘流生给出?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是罗仇魔自行?定下的。他结束闭关后,与从前相比变了许多,已经听不进我和郑阳羽的话?,甚至连宗门大比之事,都是他自顾自决定的。我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如果?你要对付他,我不会插手。”

她现在有些相信卢容衍之前说的,罗仇魔现在或许已经不是想要通过宗门大比成为下一代宗主,而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顶替祝烛星的位置,成为这一代宗主了。

江载月紧紧盯着甘流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那你觉得,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大的勇气和自信,让他定下这般狂妄的规矩?他难道已经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观星宗的宗主,可以代宗主之名,做这种剥夺长?老名位与领地之事吗?”

甘流生沉默了一下,坦然道。

“他现在,变得很?强。我从前只有在宗主身上,才会感觉到这么强大的压力?。但是现在的罗仇魔,我与郑阳羽商议过,我们两?人都觉得即便是联合起来?,也没有压制他的胜算。”

似乎是觉得这般证据不够有力?,甘流生继续道。

“不久前,他一个个‘拜访’了一直隐匿踪迹,不愿与我们联盟的其他天?道长?老,然后……”

甘流生顿了顿,给了她消化这些话?的时间?,“那些天?道长?老都同?意了举办宗门大比,还?一致愿意推举他为下一代的宗主人选。至于宗门大比的规则制定,我一直在忙于寻找我的弟子,没有直接参与他们的商讨。”

“郑阳羽应该是知道此事,所以故意通过门下弟子将大比的规则传来?,或许也是存了提醒你们小心?一二的意思。我和郑阳羽明面上都不可能反对罗仇魔,如果?真的到了宗门大比上,我们也不会手软。所以”

甘流生流动着瑰丽色彩,轮廓模糊的眼睛如同异类般直直注视着她。

“你们最好能让宗主直接出手,或者,如果?你还?能对罗仇魔用出?,曾经对付我的那种手段……”

这是试探,还?是挑衅?

甘流生已经猜到了多少?

江载月面不改色地平淡道,“甘长?老现在就想试试我的手段吗?”

甘流生主动避让开了她的视线,如同?自认实力?弱小的兽类,不会以直视的方式刺激比他强大的对手。场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一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过于看低罗仇魔的实力?。他敢制定出?这种宗门大比的规矩,就一定是有哪怕宗主出?手,他也能全身而退的把握。”

江载月指了指一直默不作声,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一般站立在原地不动的卢容衍,还?有在研究庄长?老位置的易无事。

“甘长?老,你的这些话?,已经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过了。你还?能透露点什么更有价值的消息吗?”

甘流生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在江载月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说道。

“我有注意到一件事。从前罗仇魔外出?,只会带着他自己的墓碑,除了他的弟子以外,其他人的墓碑都会放在他的洞府中,可是这次他闭关出?来?后,他把所有人的墓碑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而我与郑阳羽来?到他的洞府时,看不见一座墓碑。”

江载月原本正准备继续听下去,却看见甘流生闭上了嘴。

“……你说完了?”

甘流生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我能发现的唯一一点异常之处了。”

江载月:……这点异常之处,真的好异常啊。要不是卢容衍之前告诉过她,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当务之急还?不是讨论怎么打boss,他们现在连队友还?没凑齐……不对,就算找到了庄长?老,如果?卢容衍说的是真的,庄长?老已经在濒临失控的边缘,他们找到的该不会不是队友,而是另一个要打的小boss吧?这么恐怖的事情不要啊……

收回过于蔓延的思绪,江载月回头看了还?在望着她的薛寒璧一眼。

“薛公子,你应该知道,我这个长?老一穷二白,也不可能给你什么法器宝物,修炼秘籍吧。”

虽然她在白竹阁的密库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梅晏安听到她每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可江载月明白,她用的毕竟是历代白竹阁阁主的存货,而梅晏安的宽容,不仅是为了报答她曾经救下所有白竹阁弟子的恩情,更是因?为相信她能和他们一起走下去。

而在梅晏安没有成长?到卢容衍这个高度前,白竹阁里的这些高级法宝和丹药,乃至原料都只会越来?越少,直到梅晏安自己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程度,所以她也不可能真将白竹阁密库当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