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子坚韧,不喜与人发生冲突,但偏偏又长了这么一张脸,祸事也因此频频找上她。

庆功宴那日过后,她简直就要担心死了。

聂颂宁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拍了拍她的手背,有安抚的意思:“我很好,母亲不必担心。”

等殷望舒的情绪终于好点了后,聂颂宁才转过身,又变回了方才的冷漠。

潘氏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指着聂颂宁,怒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如今殷府被封,进出极其困难,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进来的?”

“我不会连累殷府,所以还请舅母放心。”

聂颂宁淡声道,她看了眼地上被打翻的汤药,液体的迸射角度一看就是被人打翻的:“不过舅母既知晓如今殷府被封,药材及其珍贵,那又为何要将我母亲的药打翻?”

面对如此质问,潘氏依旧很淡定:“这药材是本夫人让人去买的,打翻它又如何?更何况,方才只是我不小心,怎么,你这是在质问长辈吗?”

“颂宁怎敢,只不过我母亲说到底是姓殷的,在自己家中被如此对待,也不知是谁授的意,是谁在冷眼旁观。”

她弯了弯唇角,姝丽的小脸浮现淡淡的笑意,“不如这样,我去问问外祖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殷府还未分家,这家中的掌事权依旧还在外祖母手中,如今潘氏只是帮忙暂管,实权并未到手。

如果今日之事被抖到了她那里,她可就彻底完蛋了。

潘氏神色倏地一变,上前拉过聂颂宁的手,巧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母亲年事已高,这点小事就别叨扰她老人家了。”

聂颂宁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原来这算是小事。”

她指着那张沾满了墨水的被褥,杏眸泛着冷意,“那你利诱我母亲写下保证书,越俎代庖,擅自定下殷府财产分配之事,也是小事了?”

潘氏这下任何侥幸心理也没有了,见此,她索性也不装了:“原来你什么都听见了。”

“你就算知道又如何,谁会信你这个爱慕虚荣,不知廉耻的小辈的话?”她冷笑一声,声线带着嘲讽。

“你外祖父当初多么喜欢你,多么向着你,若你老老实实按着他给你定好的路走下去,这殷府的财产说不定还有你们母女两的一份。”

“只可惜,你太自以为是了。”

她越说越得意,用赤裸裸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聂颂宁,“怎么,在皇宫里没讨到什么好处,还因此当了个下贱的宫女,如今后悔了,又跑回来争......”

“老子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惦记着这些,你这是在咒我死吗?”屋外忽然传来一道严厉又粗犷的声音,打断了这边的对峙。

两人皆是一滞。

第 44章 看清谢峤的手段

潘氏迅速回头,只见殷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那双老练又沉稳的眸子阴沉沉地盯着她,透着摄人的光芒。

她唰得一下掉了一身冷汗,连忙上前解释道:“父、父亲......您听我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搀扶着殷老爷子的殷舟听此立刻道:“祖父,你别信她,她就是这个意思!”

殷老爷子压根就没理他,炯炯有神的眸子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聂颂宁身上,冷哼一声:“老子还不至于老到连是非分明都分不清。”

聂颂宁僵硬地转过身,郑重地朝他行了一礼,艰涩开口:“给外祖父问安。”

记忆中那个爽朗开明,神采奕奕的外祖父变得不再年轻,坚挺的背弯了下去,头发也白了许多,原本迈着矫健步伐的他,如今也需要人搀扶了。

只是那张布满沧桑的面孔上永远威严,永远亲切。

殷老爷子更是没管她,他横了一眼潘氏,斥道:“还愣在这作甚!”

潘氏虽是不甘,但也不敢将情绪浮在脸上,连忙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逃一般地离开了。

眼见着殷老爷子也要离开,聂颂宁心一急,连忙开口喊道:“外祖父!”

可当他真停下了脚步,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半晌,她才轻声道:“颂宁信你。”

她不知道殷舟方才去请他过来时,有没有提起今日之事,但她就是想告诉他,无论她有没有前世的记忆,无论有没有证人,她都是信她的。

那个曾经教她为人处事,赏罚分明,严于律己的人,怎会贪污?

殷老爷子只是愣了一瞬,便往外走去,殷舟朝着她挥了挥手,随后马上跟上了他的脚步。

聂颂宁酸涩地笑了笑。

她将房门合上,给殷望舒换了床被子,又将地上的残渣清扫干净,等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那个倚靠在床榻上的女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见聂颂宁看过来,她仓促扭过头,快速抹了把泪水,笑着转回头:“我的颂宁长大了,知道体贴人了。”

只是那个笑容无比勉强,就像是树上未成熟的梅子,一口咬下去,酸得面目狰狞,灌了好几口水还是盖不住的酸涩。

未入宫前,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几个月不见,就能如此熟练地做着这些琐事了。

聂颂宁不想让殷望舒难受,她拉住她的手,笑得很乖巧:“那当然了,不过我啊,只对母亲你一人体贴。”

说着说着,她就抱住了她,在她怀中蹭了蹭,小声道:“所以母亲,你以后别为了我委曲求全好吗?”

殷望舒淡了笑意,没回答。

聂颂宁把她抱得更紧了,声音闷闷地,“入宫是我选择,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有何变故,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更何况,我在宫中过得很好,别担心......”

“你以后别轻易听信他人的话,不要听他们说有我的消息就上钩,若我真的出了事,我一定会写信告诉你,绝对不瞒你,好吗?”

“你这孩子,倒还教训起我来了。”殷望舒抚摸着她的手,泪花掩住了眼底的欣慰。

见殷望舒还是没应下,聂颂宁直起了身子,目光正视着她,“母亲,你就答应我好吗,不然我在东宫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