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脸色一变。

“怎么?不给我手机?你们在害怕什么啊?”我挑衅般地问道。

现在是大白天,而且又是居民区,这两个家伙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我当时这样想。

“说话啊你们,怕什么啊?怕被揭穿吗?你们这…咕?!”

我还没说完,那个刀疤脸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刀疤脸冲另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个男人迅速把叶子拉走捂住了她的嘴。

“小子,你挺横的嘛”刀疤脸凶狠地盯着我,“说话啊,你再横一个给我看看?”

“咕…”我痛苦地扯着他掐我脖子的那只手。

“力气可真小啊你,”他看着我,“知道么,这里既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掐死你也不会有人知道…”说罢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咳呜…”我嘴大张着,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时我的面容一定相当恐怖,想象一下吧各位:脸上没有血色,五官扭曲着,痛苦地向上翻着双眼,舌头长长地伸出来……嗯,就跟吊死鬼一样。

但那时的我可没闲情逸致去想象自己的样子,只是全力地张着嘴渴望着空气。

好痛苦…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我用仅剩的理智思考着。

“嗷!”捂住叶子嘴的那个男人哀嚎了一声。

“放开哥哥!”耳边传来叶子的声音。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个男人正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而叶子此时正死死抱着刀疤脸的大腿。

“滚开!你这…呃啊!敢咬我你个小混蛋!”刀疤脸松开掐着我的手,拉扯着叶子。

“咳咳!”被松开后,我剧烈地咳嗽着。

感觉快吐出来了。

这时,“咚”的一声,我看到叶子被扔了出去,头重重地磕在健身器的踏板上。

“混账!”我一拳打在刀疤脸的脸上。

刀疤脸一个趔趄,捂着脸。

“来人呐!抓坏蛋啊!”我用沙哑的声音大吼。

这时,远处楼房拐角正好走来一个保安,听到我吼的这一声,向这边冲过来:“恁几个!站那儿薄动!(你们几个!站在那里别动!)”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立马跑了。我试图抓住刀疤脸,但被他挣脱了。

两个人慌张地穿过沙坑。我们还没完工的城堡,就这么被踩成了看不出形状的土丘。

叶子这时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赶紧去扶她:“没事吧?”

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坏了:叶子脸上全是血,右眼眼角还不停地冒着血。

“哼嗯…哼嗯…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叶子这时才放声大哭。或许是现在才感到疼痛,或许是看到自己堆的城堡被别人破坏掉了。

“恁俩某事儿吧!(你们两个没事吧!)”保安离得很远便喊道。

“您去追他们吧,我送她去医院!”我喊道。

那保安边追边掏出对讲机:“王队!有俩货往恁内边儿窜了,看桌可孬,恁堵一下。哎对,那俩鳖孙儿还把桌小妮儿眼怼流血了,恁见桌聊直接摁那儿!(王队!有两个人向你们那边跑了,看起来不像好人,你们堵一下。嗯对,那两个混蛋还把这个小女孩的眼弄流血了,你们看见他们了直接控制住!)”

“来!叶子!”我一把抱起叶子,迈开腿向医院方向跑去。

“呜呜呜…”叶子抓着我的衣服,在我怀里不停地抽泣。

对街道上的人们来说,这天不过是平常的周一。唯一特别的就是能看到一个男孩抱着一个小女孩在街上全力地跑着,仅此而已。

。……

我直接说事情的结局好了。

保安们虽然没有在小区里抓到那两个想带走叶子的男人,但报警后,警方很快找到了他们开进小区的车,以及车上他们准备好的绳子、刀子和胶带。第二天,二人在一个小诊所双双被捕。虽然二人被叶子咬伤,但不敢去大医院,只得在诊所接受治疗。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捕了。警方事后调查得知,那两人均为无业游民,曾和叶子父亲有接触。在得知叶子堂哥是叶氏集团董事长后,二人就动起了绑架叶子的念头。原先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叶子来到我们小区,他们才找到了机会。本来,他们在我见到叶子的第一天就可以动手,但由于对我们小区并不熟悉,所以没有行动。经过几天的踩点,他们摸清了小区住户的活动规律和小区安保的漏洞。于是,在我上楼拿东西时,他们便动手了,也就有了我之前讲述的一幕。几个月后,我从报纸上得知,法院的判决结果出来了,二人因构成绑架罪未遂和故意伤害罪,分别被判处十二年和四年的有期徒刑。顺带一提,因为我也和这件事有关,所以我家也参与了这场诉讼,报纸上也以化名的形式提到了我。

叶子被送到医院后,初步诊断是“由眼球钝挫伤导致的右眼眼球破裂”,医生说不及时手术就可能会导致失明。于是我赶紧从都快哭不出声的叶子那里问出了她母亲的电话,通知了她的父母。叶子父母赶到后,医院火速做了手术。至于叶子受伤的原因,警方推断叶子是在被刀疤脸扔到地上时眼睛撞到健身器材边角受伤的。

当天傍晚,我们全家都到了医院,老爸带着我一个劲地向叶子的父母道歉,说我没照顾好她。叶子的父母则说:“请您别那样说,您儿子救了我们家叶梓(叶子的本名),我们应该感谢才是。这件事,应该负责的是我们,我们没看好孩子让她乱跑,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刚做完急诊手术,躺在病床上一只眼睛绑着纱布的叶子也说:“这件事不是哥哥的错啊,是叶子的原因。叶子跟哥哥出来玩的事一直没告诉爸爸妈妈,所以才会被坏人盯上…”

为何我会想哭呢…

大人们谈着叶子的事,我悄悄对叶子说:“等你出院了,咱们用新买的模具把那个城堡完成怎么样?”

“嗯!”一如既往地,用力地回答。

晚上我们准备回家时,叶子还拉着我合了影。照片上,她微笑着,看上去状态很好,似乎很快就能出院和我玩了。

可是……

后来,叶子一家到省里为叶子进行第二次手术,似乎是因为叶子爷爷奶奶强烈要求的缘故,叶子的家也一并搬走了。从此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叶子,仅仅通过几次时间不长的电话。每次叶子都会说:“哥哥,我想你了…”但每当我提出聚在一起玩的时候,电话那边,只有沉默。后来,连叶子的电话,也没再接到过了;而那套新买的模具,也一直没有用上;说好的城堡,也终究没有完成。

果然…是因为我么…这件事以后,我时常在心里问自己。虽然叶子一家原谅了我,也没有人说要我负责,但我心里一直充斥着愧疚与自责。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下去找叶子玩,说不定她就不会再来我们小区,乖乖呆在家里,也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可人生不是游戏,没办法存档读档,重新来过。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再更改了。

虽然后来在时间的冲刷和家人的劝说下,我渐渐地走出了阴影,但夏天的夜里,还是时不时被噩梦惊醒。

暑假结束,我来到了省里上学,似乎迎来了新的开始。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开学第一天,我站在校门口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