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卫祈看着一堆金银,想了想道,最后沉声道:“这些头面首饰,小孩子的金锁都先融了,不做内帑,充盈国库。”说完又瞥见箱子里几根木簪。

她不喜欢金银,但是家里给她的都是金银,最后及笄礼前,她说要朴素,她大哥派人到天涯海角的琼州找了黄花梨木材,给她做出嫁的嫁妆家具,余下的料子给她做了几根木簪手镯。

她二哥不喜欢,最后及笄礼上还是换了一根镶嵌着拇指大小的红宝石金簪子。等她及笄礼一过就带着十里红妆嫁给了他。

穆卫祈心想反正她无所谓,无所谓金银财宝,他拿了又如何,反正在宫里,又不缺她吃喝的。

她的嫁妆是真的多,多到嫁给他十二年,一路颠沛流离,现在还有两箱金银。他把木簪木手镯拿了出来,好一个尖酸刻薄的开玩笑道:“这些个小玩意儿还给她去吧。若是有整个木材还好,他父母兄弟大到床柜小到恭桶都准备了。怎么就没有准备她的棺材板。”

底下人听此,皇上对废后的厌恶,已经明了。吕宣已经没有钱财了,趁着她出去找小儿子的时候,她宫里的不少其他人都寻其他门路,找其他差事,走了。毕竟跟在废后冷宫处,可没有什么前途。

现在还想留在她身边的大概就是若兰了。当初陪嫁侍女有六个,因为迁徙战乱,中途死了三个,失踪了两个,就剩若兰了。

穆沧钧在门口等着三弟,有人传话,说外公一家入宫了,母亲喊他去见外公,他想三弟反正在东宫里,就提前走了。

今晚穆沧钧已经打算给南玉锦一家一个交代,他派人骗了太子,让他自行了断。等太子一死,南家人就放心了,到时候他会让南家人安心,不必从进京开始就惶恐不安的不停上书。

穆卫祈怕吕宣听到消息闹事,已经给她药里下了猛药,喝下去三天都不会醒。其实她闹事,他也不怕,但不知为何就是不太想让她知道,能瞒多久就多久。

宴会开启前,穆卫祈让所有人都下去,自己呆在宫殿,皱眉看着改立太子的文书,正欲饮茶时,突然一声乌鸦叫,竟然惊得这个厮杀出战场帝王打泼了茶盏。

淡绿色的茶水沾湿了衣袖,他皱着眉拿着帕子擦了擦,忍不住的左右踱步,依旧心神不宁。他喃喃自语道:“宣娘,恐怕这次真活不久了。其实也好……至少阿锦能够高兴点。”

东宫殿内,到了盏灯时间,宫女侍从们都被禁卫军看管起来,禁卫军不知道楚王在里面,侍女们慌张也忘记说楚王这个小孩子跟太子在一块。外面吵吵闹闹,只有太子和楚王,独自呆在屋里,很安静。

太子把一整瓶玫瑰蜜拿热水全冲到了一个青瓷大海碗了。然后把一瓶鸠毒全倒在蜜水里。他觉得毒药肯定很苦,他怕自己最后喝不下去,所以把蜜全倒了进去,这样鸠毒喝起来就是甜的了。

因为情绪激动,他甚至都站不稳,怕摔了蜜罐和毒药,索性坐在地上,开始准备自己的最后的一碗茶。

“灵儿,你怎么办呢?”他哭道

他趴在哥哥身上,难得再开口道:“我陪哥哥一起。”

“好,我们一起。我先喝,你再喝。”

太子靠在床边,灵儿坐在他怀里,太子不怕,但是他手抖得把海碗里的水撒了一大半。灵儿终究是孩子,临到关头,他怕了,躺在哥哥怀里瑟瑟发抖道:“哥哥,我怕死。”

“可是,我们不死,表弟表妹就得死。”

灵儿没有说话了,他扶稳了哥哥手的碗,哥哥力气小,他很轻松的把碗先拉到自己嘴巴,喝了两口,说了最后一句遗言,“不苦。”是不苦,只是嘴麻,从舌头麻到胃。

太子不怕,却控制不住的手抖,灵儿有些害怕,却稳稳当当的端好碗,喝下去了毒药。

灵儿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们拿走娘亲的钱,娘亲把他抱在怀里缩在被子里时,他悄悄的把她戴着耳坠子摘了丢在床缝里了。

在这宫里,没钱可不行,灵儿站起来,他得把耳坠子的事情告诉若兰姐姐。他一边走一边吐血,走到门边,就倒了下去。

灵儿想如果有来生,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娘亲了,跟她在一起太累了,也不要有娘亲这样的女儿,会被气死的。但是他还是想跟娘亲在一起,也许做朋友不错……

第9章 第 9 章 子嗣绝南家上位

灵儿是死前是推开大门,想去找娘亲。滚下台阶死在外面的。太子看着弟弟出去了,但是拦不住他。

他脑子迟钝,搞不懂弟弟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后悔了。

他年纪稍大,灵儿留给他的药也就一口,毒发的慢。

穆沧翼先吐了一口血,然后忍不住浑身抽搐,又遗溺了一身。胃里涌出来的血,咽不下去,吐在一旁。等血吐完了。

发现自己竟然能站起来了,浑身也不抖了,他赶紧爬起来,给自己换裤子,换衣服。换到最后,他又开始吐血,也站不稳了。他便滚到镜子边,黄昏掌灯之际,屋里暗暗的,他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冠冕有没有戴正。

反正糟蹋了半生的太子,倒是死得干净,众人发现他时,他上半身是端正坐在椅子上的。只是下半身的双脚因为疼痛,绞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怎么坐着死的。

楚王倒是死得难看,四肢都是不自然的扭曲,七窍流血。

众人如实汇报完情况。

“什么,灵儿他怎么也死了。”穆卫祈听到消息微微一怔。

“这……好像是大殿下抱着三殿下送进东宫的。”

“罢了,全死了也好。你们先退下来吧。”他揉着眉心,感觉有些头疼,一下子死两个儿子,对宣娘的打击也太大了。

本来打算先死大儿子,如果阿锦不高兴,再弄死小儿子的。如果阿锦能原谅自己,自己倒也乐意让小儿子活着。

远处的奏乐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皇上一瞬间心如乱麻,甚至没什么心情去宴席,但是为了阿锦高兴,他还是去了,只是他忘记换掉被茶水打泼的衣服。

南玉锦坐在皇帝一侧,身着月白色长裙,披着纱雾般乳白色披帛,面无点妆,素颜也是出尘如白玉兰一样。仅仅用发带和银簪挽起头发,鬓角还垂下几缕发丝,她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的淡漠,拿着团扇,斜歪着坐在椅子上看着歌舞。反正都是家里人,她没必要装得端庄,怎么舒服怎么来。

南玉锦跟吕宣一样都颇受家里的宠爱,但不同的是,南玉锦在家是“女王”,她敢吵架,敢打架,而且离家出走这种事情信手捏来,轻车熟路。她天生清冷出尘的相貌,没嫁给穆卫祈之前,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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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烈张扬得像打铁花,美得夺目,却也烫手。

吕宣不是,她是家里的乖乖女,除了嫁人一事,什么都听父兄的,是每天准时守在家门口等父兄回来的小女孩。脸没有毁容前,粗长黑眉,亮圆的大眼,长得雍容华贵。性格却内敛。

南玉锦已经累了,面对兄弟姐妹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劝说,软磨硬泡。她再没有小时候那般无法无天的心性。看着歌舞退去,她稍稍有些不悦,皱着眉头,看着穆卫祈,不知他又在耍什么把戏。

接着几个人身穿官服的人进来,为首的大太监说着太子和楚王的死讯,底下人都震惊了,但是他们没震惊多久,便齐齐看着他们家的女儿,那些贪婪的眼光,让南玉锦顿时心生一阵恶心。

“笑呀,你们怎么不笑,看我干什么呢?舞得正漂亮呢,为什么不继续跳呢”她凄惨冷笑道。

“阿锦。”穆卫祈小声唤她道。

穆沧钧看着母亲的样子,有些不可置信,转身再看,自己的舅舅姑姑外爷表弟表妹们,虽低着头,嘴角都抿着上扬。他感觉浑身像被冷水浇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