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月点点头,漫吸口气?舒展眉头,可阔袖下拢着的手还是紧紧攥着。
“放心,他们?会没事的,我们?不是来了吗?”
那?黑色的眸子宛若上等的墨玉,带着令人凝神安静的力量,将?江如月紧绷的心弦缓缓拨软。
门前有身?影拉长在地?面,黑靴红袍迈过门槛,朝内走来。
“让两位贵客久等了。”
江如月眼皮轻跳,顺着那?双黑靴朝上望去?。
白日里穿着暗红广袖长袍的城主,今日夜里换上了一身?正红的喜服,胸前那?团花绸艳丽到刺眼。
“城主今日有喜吗?”江如月起身?相迎,上下扫了他一眼,问道。
城主踱步入正中,“确有喜事,”他微笑的看向?江如月,“我跟夫人,马上要再次成婚了……”
“夜里成婚,怕是不吉吧?”
顾长青迈出一步,抱剑怀中,有意无意将?江如月挡在身?后。
八角灯徐徐燃烧着,有青烟从顶端冒出,随风四散到空中。
城主微笑着,仍旧不减温文尔雅,“吉与不吉什么?的,我只?要夫人……”
他撩起眼皮,看向?顾长青,“换做是顾公子,难道会因为吉凶祸福,就放弃心爱之人?”
顾长青薄唇抿成一线,黑眸内的光恍若被瞬间吞噬,微蹙眉头,眼底沉黑一片,握剑的手也跟着逐渐收紧。
自?是……不会。
“好了,两位寻我大抵是有事,但还请先吃了我与夫人的喜酒之后,再说不迟,原谅我,与夫人成亲心意急切……”
他手臂伸出,大红的广袖甩开,竟发出一声凌厉的破风之音,门窗霎时砰的重重关闭,发出撞击声震得人心头狂跳。
黑色如淤泥之物从门窗攀附上来,将?整座屋邸尽数覆盖,再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缓缓渗出,在地?面汇聚成溪流,朝二人围拢而来。
黑水淹过桌椅,如陷入流沙之中,逐渐下沉消失其中。
江如月手中祭出配剑,朝前一挥。那?些淤泥霎时间僵住不动,感觉周遭并无变化,从那?淤泥中竟然幻化出无数张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放声大笑。
笑声尖锐,此起彼伏,仿佛被扔进喋喋不休的小鬼堆里,吵哄的耳膜生疼,心绪烦乱。
顾长青也抽剑试了一下,亦是如此。
“灵力没了,”他环顾四下,视线落在漆红圆柱上挂着的八角灯上,“蜡烛有问题!”
似是在回?应他的疑问,城主附和道,“对,这个蜡烛是专门为你们?这些修道之人量身?打造的,造价昂贵,且得经过上百道工序,我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方才得到的,二位贵客这次尝到,下回?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得好生提防,哦,可能没有下次了……”
江如月不慌不忙,索性将?配剑收起,“左右是逃不掉了,可以让我死的明白些吗?”
她眸光分?明锐利,“如此大费周章利用赏金连将?我引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城主双手交叠在身?前,像是在招待宾客的新郎官,“很简单,与我的夫人共度余生。”
“她已经死了,尸身?都?腐烂了,你要如何共度余生?”
说起这个,城主额角有青筋跳起,咬紧牙关生生将?怒火咽下,温和的眉眼刹那?间如冷锐冰刀,掩藏着怒气?与癫狂。
“她很快就会复生,只?需要一具修道女子的身?体,以及三?千未破身?的男女之血,为我夫人重塑血肉,到那?时,我便可与夫人共度余生!携手白头!”
“这方法?是谁告诉你的?”
城主漫吸口气?,整理方才动怒而发皱的衣袖,“我即便告诉你也无用,你见不到他了。”
“城主大人,虽然这么?说很煞风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声,你被人骗了。”
城主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眼泛冷光朝江如月觑来。
“三?千未破身?男女之血,只?会产生浓郁怨气?,于死人无益,于妖魔大有裨益,这些带着怨气?的血,即便注入你夫人体内,也只?会让她沦为凶残的妖物,不会变成与你携手白头的正常人。”
江如月眸如天上月,净透清冷,将?残酷的真相直接剖开扔在城主面前。
“住口!住口!你才是骗我的,休想骗我!”
多年美?梦执念被人生生打碎,城主勃然大怒,额上青筋狂跳,怒斥地?上黑泥,“还愣着做什么?!拿下他们?!”
黑泥骤然掀起巨浪,朝江如月二人狠狠扑下。
原本活生生的两个人,被扑倒瞬间竟如瘪掉的气?球急速缩水,叫黑泥扑了个空。
“人呢?!灵力不是暂时消失了吗!”
城主惊怒,四下寻找时,却发现黑泥中飘荡着什么?,弯腰将?之拾起,竟是两张沾染了血色的纸人……
看了眼身?上穿着的大红喜袍,他手上用力,将?那?纸人揉的粉碎。烛光摇曳,照的他身?上喜服鲜红刺目,将?眼尾都?染的猩红。
“他们?定然还在这里,去?找、去?找!即便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女修给我抓回?来!”
地?上黑泥闻声撤退,府兵也集体出动。通明的火把犹如长龙在府上四下游荡搜寻。
城主府对面屋脊上,江如月忽而闭目身?形轻晃,旁边伸来一双手将?她扶住。
“没事吧?”
“无碍。”江如月摇头,唇色却略微发白。
用精血所制傀儡,与本人气?息无异,脾性举止也完全贴合,让人瞧不出破绽,只?是有一点,傀儡受到正面攻击,她也会有或轻或重的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