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男人要这么狠,就别怪她把这两条苗子从根部就掐歪了。

余恨难填,她将恨意转嫁到了两个小孩身上。

思及此,女人冷幽幽的目光又转向了周怜。

他的确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天性爱玩,收不住心,学业怎么辅导也只能到班级中游的水平,在学习上资质平庸,没有太多发展潜力。

周怜但凡是个“正常”的孩子,她也不至于直接放弃他虽说生得矜贵漂亮,乍看上去盘靓条顺、雪白齐整的,本质竟是个双性体征的畸形儿。

这就更怨不得她了。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在成年前盘卖个好价钱,之后还能带着这笔资金另谋打算,无论是改嫁也好,还是独身找个另外的营生行当,也好过被锁在这样的家里做全职主妇……

“怎么,都哑了是不是,一句话也不说?”

女人的指尖在桌几上叩了一下,怒极反笑,秀丽的鹅蛋脸上挂起了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兄弟一心了。问什么都不吭一气,接下来怕是要彻底管不住了。”

“妈妈……”

周怜心知要糟,小心翼翼地抬眼,湿蒙蒙的眼睛里盛上了哀求,连忙回答道:“我们真是偶然撞见的,今天放学以后我多玩了一会……”

可是,女人并没有正眼看他,而是一直半眯着眼睛凝视着周元司,那视线很微妙,像在看什么无生命力可言的死物,令周怜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听了他的话,母亲也只是腾出一只手,跟摸小兔子一类的宠物似的,轻轻摸了摸周怜细滑的侧脸:“乖,你先回房。”

“好吧……”

周怜期期艾艾地放下碗,几度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可他终究没完全把房门合拢,偷偷摸摸地将耳朵了贴到门缝旁。

不多时,客厅果然传来了木棍挥舞破空,而后打上皮肉的闷响,一下接一下,越打越重,听得周怜胆战心惊,吓得六神无主,咬着食指湿了眼眶。

而周元司一如往常,一声都没吭,硬生生地扛受着,中间突兀地迸发“咔嚓”的一声脆响,抽打声也因此停了一会。

周怜以为暂告一段落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女人结着冰霜似的声音应声响起,“咣咣咣”,殴打的器具似乎鸟枪换炮,变成了更狠厉残暴的样式。

这下,周怜彻底待不住了,他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妈妈发现自己正在偷窥,直接趴到门缝处向外看。

这一看不得了,女人正掐着少年的脖子,接二连三地往桌面上掼砸。

餐碗打破,碎瓷驳片四溅,随着皮肉摩擦的动作剐磨至少年白皙的脖颈处,划出一道道细长的血痕,空气里仿佛也一并漫上血腥的铁锈味,呛鼻而晦涩。

“野种就是野种,做什么都不行。”

母亲手里攥着从周元司书包里摸出来的成绩单,上面赫然写着鲜红的分数和名次,“90分”、“排名8”,其实已经比长子周怜好上不少了。

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无论小儿子考了多少分,她都照打不误,搜对方的随身背包也不过只是为了找个理由,站不站得住脚她并不关心:“成绩那么差,养你真是白瞎了砸进去的钱财,废物米虫,不中用的孬货!”

周怜惶悸不已,不敢再看了,至默默伏在门框旁擦眼泪。他知道,估计是自己刚刚主动追着周元司打闹,被女人看见了,进一步刺激了对方,才导致这场神经质的恶怒爆发。

过了十几分钟,这场单方面的责打才偃旗息鼓。“哒哒”,女人悬着脚后跟的踏步声很特别,家居拖鞋落在木地板上,正往周怜的房间来。

抹着眼泪的他心中一凛,连忙阖了门缝,手忙脚乱地坐回书桌前,按亮台灯,一手撑着侧颊,挡住潮红的眼睛和泪痕。

“小怜,功课做得怎么样了?妈妈有话想跟你说。”

女人柔和的声线在门外响起,带着悠悠的回声,形同鬼魅。

母亲发泄完怒火,似乎心情好了些,没等周怜回话,门扭就被拧开了,女人纤秀的身影被灯光拉长,步步逼近,最后停驻在他身边。

素白的手指斜刺里横过来,劈手拿过他桌面上的课业本,“唰唰”,随手翻了几页,过半都是任课教师批下的红叉。

这也是个废物。

女人漫不经心地思忖着,半眯着眼,神色不虞:“……错了这么多。”

但她的语气依旧很是和婉,与刚刚毒打暴虐之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因为她压根就没对周怜在这方面有过期待:“没事儿,不想学就别学了。”

“妈妈……”

周怜耸着肩,半蜷起身子,以为自己也要被打了吓得睁大眼睛,满是惶色地凝视着她,像只瑟缩怯懦的兔子,这神色在同龄的少年中实属罕见,杂糅的湿漉气质衬得整个人荏弱天真,却由于足够漂亮,反而更加显得乖纯。

但这就是女人想要的,也是她有意无意地亲手调教的周怜胆小,她就偏生不停地恐吓他;又缺爱,那就拿亲情做软肋,让他乖乖听话。软硬兼施,有的是法子磋磨。

待价而沽了许久,而今终于差不多到了收成的日子,可以尝试着再推一把了。

“过几天有人约你去山上野营露宿,我帮你应下来了,你跟着去就行了,当天的练舞课程可以中断。”

母亲柔柔地抚过他头顶,抿着嘴,对他又笑了一下。

可她的眼睛却没跟着笑,目光掠过,似温存更似恫吓:“要表现的好点,知道么,别耍有的没的小心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说的话经常阳奉阴违。”

叮嘱完最后这句话后,直接起身,施施然地走出了房间。

……

夜半时分,母亲所在的主人房已经熄了灯。

家中寂静无声,偌大的空旷走廊里,唯有家具和帘布投下的憧憧暗影,随着窗边吹进的晚风黯淡浮动。

“元司,你在吗?”

为了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周怜赤着足、踮着光裸的脚尖来到了弟弟的卧房门口,“笃笃”,轻轻敲响了门扉。

然而,过了好一会,里面也几乎毫无动静,他心里一紧,自发地去偷偷拧门的把手,鬼鬼祟祟的,来回小幅度地扳动,试探有没有被反锁。

“吱呀”,随着活页门向室内后退的一声闷响,总算是给他打开了,周怜揣着一颗紧张得发烫的心,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而后突然便被攥着手腕拖了进去。

周怜倒吸了一口冷气,嘴里下意识发出的惊呼被闷在了陡然关拢的门户里:“啊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