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落水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楚清驰不由侧目，望向角落里的那方喷水池。

现在已经接近冬季了，池子早已停了喷水功能，变成了普通的蓄水池，大概是因为最近总是下雨、不方便打扫，池子周围堆满了落叶，有了闲置的架势。

楚清驰皱着眉，又往水池方向走了几步，定眼一看，是在这所私立中学司空见惯的校园暴力。

这堆拉帮结派者的面孔还很熟悉，表情里带着养尊处优的傲慢，正是经常跟沈宓厮混，或者更直白地说，向omega献媚讨好的纨绔子弟。

他们同样都家境优渥、秉性恶劣，正围着一个少年踢打凌侮，就在他们俩经过时，还有人往被推到水池里的少年脸上吐了口口水。

“咳咳……”

被欺侮者浑身湿透，从头到脚都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本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制服衬衫，浸饱了水，身形更显得清癯而消瘦，弓着身子咳嗽的时候，从侧面望过去，身板薄薄的，纤秀到几近孱弱。

只是，少年刚攀着瓷砖边缘，挣扎着从水池里爬上来，身躯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又被人恶意地一脚踹了回去

“砰咚”，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听声音应该是摔得不轻。

过了好半天，那狼狈顽抗的身影都没能再站起来，薄薄的身板侧着倒在凸起的池底砖块上，后脑勺似乎也受了伤，半昏迷似的歪斜着头颅，仰面倒着没动弹。

“这个人……不是你的哥哥吗？”

正是因为这仰面的动作，楚清驰这才看清楚少年的面孔居然是沈雪檀，沈宓的哥哥。

“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你确定不去看看吗？”

不过，挽着他手臂的omega兴致缺缺，而且对他的发现没什么别的表示，像是早就知道这人就是自己血浓于水的兄长。

“没什么可管的，不用理了。”

Omega驻足了片刻，并没有过去阻止，同时牵着他的手往校门的方向走，“雨越下越大了，我想早点回去，我们别在这里逗留了，好不好？”

尾音软绵绵的，撒娇般柔软地上扬，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凝视着楚清驰的面孔，漂亮而冷酷无情，蒙着一重冷冰冰的漠然。

“……好吧。”

毕竟，楚清驰与沈雪檀也互不相识，后者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如此想着，楚清驰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时，大概是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声音，倒在地上的沈雪檀猛然抬起了头。

原本白皙的额头上，爬满了斑驳的血迹，新鲜未干，还有血线成缕地往下淌，而那掩藏在血污后的眸光，则凌空投向了沈宓所在的方位。

“为什么要这样？”

那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藏着咄咄逼人的追问，语锋尖锐，如同渗血的刀刃，笔直地刺过来。

不过，被兄长这般注视着的omega并没有搭理他。

目光冷冷，只瞥了一眼，然后便轻飘飘地挪开了视线，“快走吧，我不想被雨淋湿，很不舒服。”

“哟，性子烈得很啊，还敢这样瞪人？”

那群人也没闲着，见沈雪檀还有气力挣动，便有人在恶意地嗤笑着，用脚踢一条死狗般，踩在染了尘灰的制服前襟，脚底又是几下碾磨，“看来是打得少了。”

当他们踏出校门的时候，omega慵懒地贴着他，指尖则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跃动着，看聊天框，应该是给什么人发着消息，“不用管，接着教训他。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后果的。”

无意中瞥见这些字眼的楚清驰心里一突，大概地触摸到了事情背后的脉络方才的围殴和凌暴并非偶然，omega本就有从中授意，之所以视若无睹、漠然处之，也是故意而为。

可是，沈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玩弄对方、看作为兄长的alpha丑态毕露，从而津津有味地欣赏对方难堪到极点的窘态？

所以，一旦他坠入罗网，沈宓也会这么对待他么？

思及此，楚清驰心口不由得收紧了些许。

“你在看哪里，为什么不说话了？”

满面天真的猎人倚在身侧，水漉漉的眼瞥过来，状似无意地逼问着他。

……

在那之后，楚清驰和沈宓的关系进展飞速，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打得火热，时常一起出入不同的场所，是公开的一对。

而沈雪檀这边则不太好过。

在大雨天的恶劣天气下，沈雪檀浸在冷水里时间太久，而且还挨了一顿揍，深夜回家时，可以说是鼻青脸肿的，秀昳的脸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由于在孤儿院中呆的时间太久，营养贫乏，身子骨弱，很快便发起了高烧。

沈雪檀本就沉默少言，平日里受了欺侮，也不太会向大人申诉和声张因为他知道，沈烽，也就是沈宓的父亲并不是很喜欢他；之所以会收养他，也只是迫于更年长一辈的压力罢了。毕竟，沈家有直系的子嗣流落在外面，一直没认回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所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很快便失去了意识，一个人闷声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中，烧了足有一天多，才被定时做清扫工作的下人发现，手忙脚乱地找了家庭医生过来治疗。

彼时，整个人都快被烧坏了，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好不容易康复后，终究还是落下了咳嗽和四肢僵冷的种种后遗症。

因为烧坏了大半本就不结实的根骨，在太阳底下站久了，他偶尔还会耳鸣目眩的症状，严重时几乎站都站不稳，更加被人笑不像个alpha了。

而这一切都被沈宓看在眼里。

自此，omega打心底认为自己已经基本上“达成所愿”，这个讨人厌的alpha哥哥再也成不了威胁自己的气候了这般病恹恹的模样，父亲产业和财产的继承权再怎么旁落，也分不到这个野种头上了吧？

这么一想，omega的心底油然而生奇异的优越感，甚至是怜悯。

在这种微妙心态的驱使下，两人的关系反而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像是一种暗地里的拉锯，若有似无，紧绷而纠缠，格外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