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如果被人发现,”她镇定地忖道,“那我就杀出去,杀不动了再说。”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叫道:“甲六,你磨蹭什么呢?”

那岗哨不耐烦地回道:“催命啊?”

说完,他放下油灯走了,终于还是没往上看。

周翡缓缓出了口气,心里默数了三下,方才的岗哨走出几步,本/能地回了一次头,什么都没发现,这才确定是自己疑神疑鬼,摇摇头,转身走了。

周翡这才从亭子一角溜下来,往岗哨亭扫了一眼,见油灯下的小桌上有一壶茶,还有一笼白面馒头,用白布闷着热气,大概是想等回来的时候加个餐。周翡饿了一天,见这些混账东西倒挺会享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果断摸了两个巴掌一般大的馒头,顺走了。

按着谢允给她划的路线,周翡要穿过石牢附近错综复杂的小通道,小通道上天然的石块与遮挡能帮着她隐藏行踪,偶尔能跟被关在里头的英雄们打个照面,也果如谢允所说,牢里的人通常一见她的形迹就知道她是偷偷潜进来的人,不单没有声张,有些还会偷偷给她指路。

谢允的本意是叫她穿过石牢区,那里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可以直接出去。

周翡没打算跑,因此她出来的时候就借着谢允的指路,订了另一个计划。

她的目标是石牢后面的马圈这些蒙面人大约没少干劫道的事,很多过路人都给抢了马匹财务,没来得及运走的,就先圈在后山一块地方养着。

马棚多干草,夜间风大,适合放火。

她打算放火放马,最好把这山间黑牢搅成一锅粥,然后去找厨房。

谢允不愿意让她搀和进来,因此没告诉她“温柔散”的解药长什么样,但周翡寻思,既然是下在食物的,显然是经厨房统一调制,厨房有厨子、杂役、送饭的、岗哨等等,人来人往,不可能万无一失,时间长了,准会有自己人误食,所以他们八成有备用的解药,过去抓个厨子逼问一通,顺利的话,也许能弄来解药。

周翡思路十分清晰,她来到最靠边的一间牢房前,盯着不远处的马圈,提刀在手,深吸一口气,立刻打算行动。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寂静无声的石牢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

☆、朱雀

周翡心里“咯噔”一声,差点直接把刀拔/出来。

然而下一刻,她耳根轻轻一动,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非常轻的衣服窸窣摩擦的声音只有衣服迎风摆动的声音,来人脚步太轻了,要不是他不想掩盖行踪,周翡是察觉不到他存在的。

她本以为漫山的岗哨都和自己半斤八两,没想到角落里居然还藏着高手。

就在周翡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泄露形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要断气似的咳嗽声,按在她肩上的手随着主人这一阵咳嗽,不由自主地往下压了压,似乎是那人连站都站不稳,将她当成了一个人形的扶手。

周翡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只见这个最里面的黑牢里关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中年男子,他整个人方才藏在阴影下,又无声无息,乃至于她完全没察觉到这还有个活物。

这人两鬓斑白,身着布衣,肩背虽然不驼,但也不怎么直,一脸清苦落魄,像个人形的“穷”。他对周翡轻轻地摇摇头,没来得及说什么,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听得周翡胸口一阵发闷,差点要跟他一起喘不上气来。

不远处的人好像顿了顿,大概是不想靠近这个痨病鬼,他嫌弃又厌恶地低低“啧”了一声,转道往远处去了。

那中年人这才放开周翡,按着自己的胸口,靠在旁边休息,气息十分微弱。

周翡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走,小声说道:“多谢……前辈,你没事吧?”

中年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周翡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无来由地一惊,那是一双浑浊的、有些死气沉沉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叫人心头无端一紧。

那人淡淡地说道:“哪里来的小丫头,好大的胆子。”

四十八寨中,隐世高人无数,不少人像王老夫人一样,看起来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老翁老太,却说不定有一手神鬼莫测的功夫。周翡见识不多,出了门不知道柴米油盐是怎么卖的,唯独见过的高手多得数不过来。

可是那些寨中长辈们……包括李大当家在内,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中年人一样,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哪怕他看起来比周以棠还虚。

周翡不由得带了几分慎重,回道:“我家中有一兄长,独自外出的时候被他们捉去了,不得已来寻,打扰前辈了。”

中年人半合着眼,又道:“哦,师承何处?”

他这话可谓十分无礼,带着些许发号施令惯了的居高临下,态度却又十分的理所当然,让人觉得他好像天生就该这样说话一样。

周翡犹豫了一下,她不知眼前这人是什么来路,又深知自己没什么经验,恐怕给四十八寨找事。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气,然而涉及到家里,全身沉睡的谨慎小心便齐刷刷地苏醒了。

可惜周翡从小不会胡说八道,让她临时编一个,她也编不出来,便只好半藏半露道:“家里留着些祖上传下来的功夫,爹娘随便传,自己胡乱练,强身健体而已,我们家里人丁稀少,总共三口人并两个亲戚家的兄弟姊妹,谈不上正经门派。”

那中年人“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反正是对她失去了兴趣,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滚蛋了。

周翡其实有点独,不太爱搭理陌生人,但见这人憔悴的样子,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以棠。

白天在地洞里,她听谢允三言两语便扫过千军万马,脸上虽然没露出什么,心里却不由得七上八下,一时担心她爹四处奔波没人照顾,一时又觉得他既然那么威风凛凛,名医与侍从一定多得很,走了这么多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传回过寨中,还能记得她们母女么?

她种种复杂的担心不由自主地移到面前的中年人身上,忍不住问道:“前辈是病了么?”

那中年人似乎没料到她主动跟自己搭话,微微愣了愣,才简短地说道:“一点旧伤。”

周翡“哦”了一声,每次她搜肠刮肚找不到什么话好说的时候,就恨不能有个李妍附体,她想了想,取了个馒头,从牢门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中年人神色有几分奇异地打量着她。

“这是我从岗哨亭顺来的,”周翡解释道,“他们自己吃的,没毒。我看那些饮食里的药很伤人,前辈既然有伤,能少吃一点是一点吧。”

那中年人伸手接过,拿着还有些余温的馒头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好像这辈子没见过馒头长什么样似的,而后他也不道谢,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方才说的兄长被他们关哪了?”

周翡茫然地摇摇头。

中年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就敢乱闯?你可知此地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