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世子夫人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去传话的丫鬟回来禀报。
“装什么娇滴滴的病西施。”
“夫人,要不老奴去看看?”平嬷嬷问道。
“你带着《女诫》过去,让她抄一百遍,跪着抄,醒醒脑子。”骆氏大怒。
平嬷嬷回来禀报了一番,骆氏听得谢兰绮下了床老老实实的抄《女诫》,满意得点了头。
自赵??一意孤行娶了谢兰绮,骆氏心里一直不痛快,平嬷嬷有一桩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平嬷嬷作为骆氏的心腹,早把她的心思琢磨透了,想起家里那两副黄橙橙的赤金镯子,她还是忖度着开口:“夫人,夏三姑娘感念病中夫人送药之恩,如今病好了,想来给夫人磕头谢恩,又顾忌世子夫人,怕惹世子夫人生气,一直没敢来。”
“贞菱那丫头就是心思太细,太体贴人。”骆氏心头一动,她厌恶妾侍之流,不仅仅是安远侯赵肃的妾侍,就算是她的儿子赵??,她也从未给过他通房丫头。
她原想着,为赵??聘娶一位名门贵女,要身子骨结实性子爽利的,能生养的,养在膝下的孙儿都是嫡出,姨娘生出来的,她不稀罕。
骆氏没想到,赵??才三四岁,老侯爷就给他定了亲事,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做不了主。那时候,她对靖安伯府二姑娘已经不满意了。这份不满,随着谢兰绮体弱多病以及不能生子逐渐加深达到了巅峰。有谢兰绮做对比,原本尚有些不足的夏贞菱,骆氏反而越看越满意。
可恨赵??昏了头,铁了心要娶谢兰绮,骆氏既恼又恨,她那么厌恶妾侍庶子,如今却注定要抱庶孙,每每一想,就越发的气闷。
不过,若不得不选一个,骆氏觉得还是夏贞菱:“贞菱那孩子不定受了多大的委屈,你明天就去夏家,接了她来。”
既然想起了夏贞菱,骆氏打叠起精神,让平嬷嬷去库房取些素雅的衣料,给她裁制新衣。
两人正说得兴头,守门丫鬟进来禀报:“夫人,靖安伯夫人来了。”
“梁氏?”
等了好一阵,骆氏没等到人过来,直到一个丫鬟飞奔着过来:“夫人,靖安伯夫人去了世子院里,要带世子夫人回娘家。”
“什么?”
骆氏面沉如水,匆匆赶了过去。
“这是要做什么?”
梁氏冷冷哼了声,看也不看她,对着搀扶谢兰绮的丫鬟说:“仔细着些,扶姑娘上车。”
谢兰绮靠着一左一右两个丫鬟搀扶,勉强站稳,一头长发只用根梅花钗松松绾着,脂粉未施,苍白柔弱,对着骆氏行了一礼,虚弱开口:“母亲,剩下的《女诫》待我病好了再抄,可否?”
“抄什么劳什子女诫?你还要不要命了?”梁氏心疼得抹泪,又打发了个人回靖安伯府,“告诉伯爷去请太医,就说二姑娘病得狠了。我们千娇万宠好容易养大的姑娘,哪成想,才离了眼前儿,就被磋磨成了这样。绮丫头,你这是要剜娘的心啊。”
梁氏什么意思?这是在骂她狠毒吗?
“平嬷嬷,让府医立即过来给世子夫人诊脉,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病?”骆氏气得哆嗦。
梁氏怒目而视,冷声道:“假病?我花朵儿一样的姑娘眼瞧着去了半条命,你竟能说出这种话,这安远侯府我们不敢再待了,走!”
靖安伯府陪嫁的壮汉开路,骆氏气恼得很:“都让开,让她们走。”
今日离开,来日求着都别想再踏入安远侯府。
......
一个月后,赵??回京,入宫觐见,呈上密折。具数辽东都司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都指挥佥事等官员,沆瀣一气,侵吞官粮、盗卖边方,私自奴役军士种田三千余顷,夺民水利,所收粮食,私自召集商贾换成盐引,民怨沸腾。
赵??走出宫门时,狂风乍起,乌沉沉的暗云压在头顶,隆隆雷声轰响,电蟒在云间穿梭。
风雨欲来。
赵??策马直奔靖安伯府而去。
“姑娘,姑爷来了。”
谢兰绮看着浑身透湿,衣裳紧贴着肌肤,下巴颏还在往下滴水,十分狼狈,却对着她粲然而笑的高大男人,忽然头疼欲裂。
第二十章
赵??一身湿淋淋,谢兰绮不能不管,让人传热水,备干净衣裳:“蝶梦,引世子去浴房。”
“世子爷,请随奴婢来。”
赵??不动,染着水汽的黑眸一瞬不瞬的望着谢兰绮。
对峙了片刻,赵??连打了两声喷嚏。
谢兰绮见他头发滴着水,眼下挂着黑眼圈,鼻尖泛红,一副疲惫的模样,莫名的升起一丝愧疚:“我带你去吧。”
谢兰绮的住处,里外间全是打通了的,用落地罩、隔断做了隔挡,有了那么点愧疚,她就没带浑身透湿的赵??出去吹风,而是直接从客厅进了卧室,从卧室的小门里进了浴房。
这是赵??第一次踏足谢兰绮的闺房,勉力压下雀跃与激动,他看得仔细。卧室不大,小小一张架子床,窗下摆着藤编的圈椅,窗子半开着,外面挂着竹帘遮蔽了雨,潮湿的风吹进来,悬挂着的花篮与淡绿色的帐幔一起舞动,简单清新又有着让人说不出的放松舒适。
与卧室相比,浴房大了进一倍,用一架屏风分割了内外,里面是盥洗、沐浴的地方,外面放了一张宽大的竹榻,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这些衣裳是父亲新做的,没有上过身。”谢兰绮解释了一句,“热水已备齐了,世子进去吧。”
“丫鬟在外面候着,若有吩咐,世子喊一声就行。”谢兰绮笑了下,就要离开。
赵??手掌抬了抬,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口,抿了薄唇望着她离开。
浴桶是长圆形的,很大,赵??试着躺了一下,小腿得翘在外面。热水一烘,鼻间有淡淡的馨香,赵??心里一动,这个长度,以谢兰绮的身高,完全可以舒服的躺着,这应是她常用的。念头一起,他身上一阵阵燥热,捶了下脑门,迅速撩水洗个干净。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支了窗,风吹进来,赵??没有急着出去,坐在竹榻上等着面上潮红褪去。
目光随意逡巡,赵??忽的起身,三两步来到浴桶旁,刚刚他动作急,没注意到这浴桶上有两个塞子,一旁还放着个半人高的圆桶。他拔了上面的塞子,果见圆桶里的热水流进浴桶。而拔了下面的塞子,浴桶里的水逐渐减少,不见地面淌水,应是底下按了管道,沿着管道流去了外面。
赵??又打量了一遍浴房,这里一应用具,并不奢华,大都是柳木、竹木做的,可亲自体会一遭,他却觉得这里的方便舒适不是安远侯府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