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一会儿上官帮主会来救大家,你若见到他就说是郭姐姐的朋友,他会带你来找我的。你也要小心,能找地方躲就躲,如果能趁乱逃出去更好,懂吗。不用担心姐姐,有你姐夫在保护我呢。”郭芙挥挥手让他快快离开。
她与杨过来到石坛边,石坛壁上有一个凹槽,下面的石台侧壁上分别也有八个同样的凹槽,郭芙手握成拳欲伸入其中一个凹槽中,杨过蹙眉细看,及时拉住她,“芙儿,这些对应的九字,要按顺序依次开启。”回忆着刚刚在入口处石门上的九个字符。
他拉着她的手绕着石台转了一圈,“从石坛上的凹槽开始,手握成拳伸入,照着旁边的手势嵌入内部轻轻按压,芙儿你拭拭看。”
郭芙双拳伸入小洞内,照着图案比量着手势,真的与槽内凹陷处契合,她轻轻推动内部石壁,果然在她的按压下石壁松动了。杨过指引她依次按动另外八处,九处机关全部松动,只听外面传来刺耳的石摩声,脚下的地面剧烈晃动了数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两人对望一眼猜测应是外面主道大门已开,正欲原路返回。
门口转来“吱吱叽叽”尖锐嘈杂的叫声,瞬间甬道口“扑棱棱”飞入成群蝙蝠,咧着嘴、呲着牙,黑压压向他们逼近,杨过急急护住郭芙,带着她后退数步,身形腾空,长剑出鞘,一道白光划空十多只飞兽应声而落。他手握长剑如灵蛇狂舞,剑法极快剑气破风,闪闪剑光罩住郭芙,在她周身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郭芙耳边嗖嗖剑影破风,“啪啪”之声不绝,片刻后脚边密密麻麻落满被长剑劈下的蝙蝠尸体。当最后一只被杨过斩落后,她心惊地看着遍地的飞兽,约有二百来只,恶心的场景令她虚脱,靠着杨过后背惊喘。
“芙儿,我们被发现了,你还好吗?跟紧我。”
郭芙点点头,按揉手腕处的穴位,迫使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甬道内隐约传来细碎集合的脚步声,“嗒嗒”声急促沉闷,人声渐近。他把郭芙挡在身后,瞻视有力盯着密室出口。少顷上百名红衣教徒涌进室内把过芙二人团团围住,只留下出口,百名教徒肃立以待虎视眈眈看着杨过与郭芙。
杨过眼神如神鹰离巢,又如怒虎出林,他环视四周后收回目光,等待门口主教出现,片刻后颈中挂着一串鸡母珠的男子在数名教徒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室内,他怀中多了一把扎木年(六弦琴),目光比先前更为阴冷。
郭芙瞧见上师怀中的古琴,暗暗揣摩他的用意,此人内力平平应该不是用音传力,难道是要以曲媚惑人心?她自衣袖中取出玉箫,低声冲杨过耳语,“大哥,他颈中的佛珠有毒,你莫碰。”
杨过微微点头,“芙儿别怕,跟好我,我带你冲出一条血路。”他担心郭芙身子受不住,心中只想着快点带着她离开。
红衣教主边上有一瘦高男子似是见过郭芙一般,他冲那抱琴男子说道:“上师这女子就是十日前自这里逃出去的那人。”
抱琴男子双目中闪现阴狠之光,“男的杀掉,女的我要活的,不要伤到她。”
话音一落四周众人手持火焰刀向杨过劈来,一道剑光划空,众人还未看清杨过招式,前面十数人便随剑光而倒,竟无一生还。杨过仗剑挥袖点崩撩刺,腰如轴立快袭掷劲,瞬间已击毙二三十人,众人见状不敢再攻,个个持刀待命。此时杨过心中略宽,对方人虽多但个个武功不济,凭着手中之剑带芙儿全身而退应没有问题。
铮铮之声割裂室内的杀气,红衣教主抚琴缓步上前,琴声初起弦弦清泠诡秘,似哽咽,似嘶喊,似哀鸣。周围众人立刻以布掩耳,怕心神错乱不敢再听。
郭芙听出此人精通音律,手指捻挑拨按间,弦音时而寒气四起,时而烈火熊熊,袅袅曲调令人顿感冰炭满怀。六弦琴声肆虐缠空,音韵忽转如藤蔓锁喉,邪异飘渺似娇喘□□,令人陷入爱欲漩涡中,倏地破音急转冰冷刺耳划破虚空,如钢刮铁锈锐劣不堪,曲音渐急凄厉酸楚,似恶鬼嚎哭。
靡靡之乐充耳,惑乱人心。郭芙虽通音律,乍听之下亦觉怦怦心跳时急时缓不受控制,若再听下去只怕要迷了心性。她想起外公送她玉箫时的告诫,外公说她心浮,人曲无法合一,她的音乐造诣自娱尚可,难以与内功揉合到一起。娘也说过,只要自己心无杂念,曲随心起,全身气息与心念相融,她也可以曲意与内力相融。渐渐平息内心波澜,脑中闪现出师傅所授调息之法,丹田渐渐升起一股热气向周身散开,她微微一笑持箫放于唇下。外公的《碧海潮声曲》以柔和克刚猛,不适合今日,稍稍沉思她选了威风凛然的《将军令》。
杨过闭目调息,宁神沉气,他欲把郭芙揽入怀中掩住她双耳,却被她轻轻挣开。他转目相望,见她面色安详,眸中透出不忧不惧的胆识,手握玉箫放置唇边,朱唇微启,幽幽箫音清亮婉转,初起如金鼓战号齐鸣,曲调由散渐快,复合交替转换,气息时而紧张宁静,时而急促激荡,忽而刀戈相击,忽而伏兵隐隐,箫音如两军激战生死搏杀,马蹄声、呐喊声、刀剑声交织起伏,吹奏之声激昂高亢,气势磅礴,起落纷飞,呼啸奔腾。
杨过屏息宁神心随箫音而动,忽然他挥剑而起,身形随着郭芙箫声起起落落,抑扬顿挫的乐曲,带动他身形拧裹钻翻,音浪错落间剑光四起抽斩格刺。四周传出阵阵哀嚎声、惊叫声,乱做一团,红衣教徒们纷纷倒地,血溅四壁。曲调与剑式渐渐合一,一持箫、一挥剑配合的浑然天成。
郭芙曲音渐急蕴藏着无限力量,旋律紧迫阵阵频催,犹如千军万马征战沙场,杨过身如游龙,剑式大开大阖气势刚猛,招招凌厉之极。
阵阵箫声淳厚,节节变幻抑制琴音,红衣教主身子猛抖数下,突然喷出一口急血,杨过的剑已穿胸而入。
郭芙韵律渐转,缓吹声轻音韵如丝,音泉渐止。杨过已经揩净剑锋,走过来抱起她,免于周围污血染脏她鞋,“芙儿,闭上眼,别看了。”周围层层积尸血腥异常,他不想污到她眼睛。
甬道口传来陈海轻松地笑声,“到底是夫妻同心啊,箫声与剑式也能配合得如此之妙。”
杨过抱着郭芙向外走,冲陈海淡淡一笑,“外面情况如何,该收尾了吧。”
“嗯嗯,大约有七八百人,都灭了。今晚夷平此地,那些姑娘我要先给她们疗伤,然后再一一送回家。杨兄可先去临安,我料理完这些姑娘就去与你们汇合。”陈海跟在杨过身后一同向外走去。
“芙儿身体不适,这里交给陈兄弟与上官帮主清理吧,我先带夫人回去。”杨过大步向外急走,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伤到芙儿。
“杨大哥,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郭芙在他怀中低语,当着外人的面被他抱在怀中,让她羞得抬不起头来。
“找到你们我就放心啦,我不打扰你们亲热哈,我去看看那些姑娘们,你们回去吧,看到上官我会告知他的。”陈海大笑着与他们道别,转身向密道中走去。
杨过抱着郭芙出了地宫携着大雕便往古隐山庄返。
“杨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郭芙在他怀中拧着身子,纤手握拳捶着他的肩膀。
“芙儿,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好开心。”他抱着她奔跑旋转在田野中撒欢。
“呃……哥哥,头好晕。”
杨过轻轻放下她,把她拥在怀中,双唇在她鬓边厮磨,“芙儿谢谢你。”
“我们先去城里,我需要去药铺配些安胎药。”郭芙把头埋在他颈间,一天的紧张、惊恐使她心力憔悴,骤然放松下来好似浑身的力气已耗尽,突如其来的惊喜带着一份担忧,连日奔波她不确定腹中宝宝的状况如何,怪只怪自己太大意,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确定没事?我背你回去。”听她说要去抓药安胎,他立刻紧张起来,“岳母交待过有了宝宝要送你回家。”
“杨大哥,先别急,我现在不宜长途奔波,接下来的行程缓一缓,等胎稳后我再返家。”
“芙儿怪我没照顾好你。”他松开她把长剑缚在大雕身上,身子微蹲把她背起来。
“我自己走就好。”郭芙俯在他肩上低喃,想起今早自己偷跑出来,到现在他都没提此事,这可不是杨过的做派,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应该狂飙才对。她一时忍不住好奇,试探着问道:“今天我偷偷跑出来,杨大哥不生气?”
“哼!自己心里还算有数,生气!气疯了,这账留着以后再算!”
“呃……是因为宝宝?”她吐吐舌尖,心中想到,原来杨过是因为自己怀了宝宝才忍着没教训自己。
“不是!今日你剿敌有功,跟宝宝没关系,当然这个消息确实令人振奋。”今天发生的一切令他的心情大悲大喜,直到此时一颗心还在兴奋地怦怦乱跳,他轻轻叹道,“傻丫头想什么呢,早上发现你不在时犹如掉入寒窟,整个人都魔怔了,当看到你安然无恙时,一切我都不计较了。尤其看到吹奏玉箫的你沉着冷静,不忧不惧丰神绰约,宛如凌霜傲雪的芙蓉花,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骄傲。”
郭芙经他一说一丝羞涩浮上心头,从不知道他会以她为傲,双臂收紧搂在他颈间,轻声曼语,“说得我跟英雄似的,杨大哥才是我的骄傲。”她转头看看大雕,“神雕伴侠侣,以后就不是神雕大侠了,是神雕侠侣啦。”
“不是早就给你冠上我的名号了嘛。剑与曲的合璧,灵与魂的交融,当之无愧“侠侣”称号。”他心中想起郭芙只身深入魔窟的原由,顿时面罩寒霜,“我问你,程英跟你说什么了?”
“我累了,在你背上睡会儿。”
“芙儿!回到山庄再好好睡,这事我只想从你口中听说,别人的话我不想听。”杨过正色问到,不容她逃避。
“哥哥,真没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嚼舌根。”她附在他耳边轻哄,他了解杨过的脾气,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安危,若让他知晓原由必会睚眦必报。
“芙儿,你不说我也猜的到,只是咱们之间的事我不喜欢经他人之口说出。”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那日程师叔说你要提前混入,而且大家都去只把我排除在外。一来我觉得做为妻子对你的行动毫不知情很尴尬;二来我是担心你只身前往,大哥是独臂更是不能开启机关。所以才出此下策,谁让你不带我呢。”郭芙嘟着嘴满脸委屈,“我都说了,满意了吧。”
杨过不语心中悔恨至极,若他能早早告诉芙儿实情,事情便不会发展成这样,还好有惊不险逃过一劫。也多亏芙儿把计划打乱,邪教徒早已探知铁掌帮的行踪,芙儿这一插手反而推动了大家提前行动,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夫妻本该互为臂膀,互相扶持的,怪只怪自己没认清夫妻相携的道理,太过小心、太过在意。想到程英心中恨意顿生,原就知她心冷无情,没想到竟如此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