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晚起你们就住这,你们睡里面那个石床。我在洞口石条上休息。”
“婆婆,我们不能住里面。”郭芙一脸难堪,“还有别处可住吗?”
老妇转头奇怪地看着郭芙,“这里简陋潮湿,那石床却是千年龙溪玉,温润细腻,天然而成,让你睡自有让你睡的道理。”她正说着,瞧着郭芙一脸羞涩,心中恍然,“你这孩子,我也在此你有何害羞的,你们俩扮夫妻出行,想必都是住一间房吧。”
“婆婆,我们知道了,您快休息吧。”杨过想着郭芙连日疲累休息不好,又恐这婆婆说教没完,他便拉起郭芙向那石床边走去。
老妇人笑笑,兀自躺上石条,不再理会他们。
杨过拉着郭芙来至石床边,石床色质淡绿,呈现绢丝缕缕,润泽生辉,伸手触及温融细腻。
“这是丝光软玉,只有蜀地才有。色质淡绿微透,绢丝隐隐其上,光泽不浮燥、不轻狂,深沉厚重,玉质上乘。”郭芙手抚石床惊叹不已。
“这与我古墓中的寒冰床有得一比。”
“没得可比,你那寒冰是极寒之物,这丝光软玉却温润生香。正好相反呢。”郭芙看着杨过轻笑,“温香软玉听说过吗,玉石分软、硬,此玉与和田玉同为软玉,润腻温和,韧性极大。翡翠为硬玉,以通透莹润为佳,质地坚硬。”
“芙儿,你懂得好多。”
“你呀,桃花岛尽是外公收藏珍奇异宝,我怎会不知,再说了玉石可入药,医书有记载的。”
“所以婆婆说让你睡这,自然是对你有益处。”杨过拉着她的手凝神对视,看着芙儿安然无恙他整个人都欢畅起来。“芙儿,此处无可避嫌,你将就几日吧。”
“嗯,我知道。”郭芙红了脸,低下头,自有一种软惜娇羞,轻怜凝香之情。她侧身躺向里面,身子紧紧挨着崖壁。
杨过笑笑随她躺下,伸手把她拉近自己身边,“崖壁潮湿,你躺过来点。”
郭芙羽睫微垂遮住满眼的羞涩,盈盈而卧,娇喘微微。不再言语,沉沉睡去。
郭芙睫毛轻颤,懒懒的翻身,纤腰舒展伸了个小懒腰,她半眯双眼看到杨过已经起来,正在静心沉气练功。一抹满足的微笑爬上嘴角,慵懒地自床上坐起,一夜好眠使她精神俱佳。
杨过发现她醒了,转身冲她微微而笑,“芙儿醒了,睡得可好?知你这几日辛苦,未敢惊扰你。”
“男娃娃,好知道疼人的。”老妇人把早饭摆到石桌上,招呼他们二人过来吃饭,“这里的食物都是大山里的滋补佳品。”
三人吃罢早饭,那老妇人端坐于石条上,“拜师自古以为来私礼,老婆子孤身一人多年,讲究也不多,娃儿你自己看着拜吧。”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一入师门,投师如投胎。”郭芙一脸严肃,端正身形,向老妇人行三叩之礼,拜毕起身立于一旁,听师训。
“我没有门派,所习武功均是在昆仑山的奇遇。若真说门派,蛊术师傅为苗族,我能传你蛊术、苗医土医、武功。”
郭芙听闻蛊术脸上微微变色,“师傅,您叫我芙儿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能不学蛊术吗?我不想害人。”
“你这孩子好生奇怪,好多人想学蛊术想疯了,求之不得,你却不想学,这可是能蛊惑人心、驾驭别人之术。”老妇人面无表情,神色淡然。
“师傅,学医是为了救天下苍生,学蛊却是为了迷惑人心,两术相悖。害人之术,我不想学。”
“芙儿,你先坐下,既拜我为师,我便告诉你我的经历。”老妇人微笑着看郭芙,“男娃儿也过来吧,知道你好奇为何挑中你小媳妇。”
“师傅,他叫杨过,家里长辈都称他过儿。”
杨过端着茶盏走过来,敬于老妇人。
“我本是老土司的女儿,未出生父亲便意外身亡,母亲也因难产死去。出生后寨里的人便认为我不祥,又因样貌丑陋都认为我是恶魔转世。当长到能跑时,我便离开寨子跑入深山。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危机四伏的大山中……”老妇人幽幽长叹,眼光迷离,遥远的记忆唤起她心底的微涩,“在我奄奄一息时,一位苗族婆婆救了我,她是位草鬼婆,就是我的第一位师傅。”
郭芙杏眼圆睁,听着老妇的讲述,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师傅年幼孤苦是常人不可想的。这就是梅花苦寒之风骨吧。”
“芙儿,你也贯会哄人。”老妇眯着眼轻笑,“我跟着师傅也算是享福吧,至少有屋住有饭吃。而且也把蛊术、苗医悉数传于我。我们居住的苗寨在西南方向,很远很远的大山中,那里的人都没汉化。可是好景不长,在我十四岁时,山中发生了地动,全寨人除了我无一生还。瞧瞧我这把老骨头活到现在全靠命硬呐。”老妇人眼神清朗哈哈一笑。
杨过立于石笋旁,静静听老婆婆讲述凄苦身世,心中感慨:自认一生孤苦,无可依靠,可这世上还有更凄苦悲凉之人,婆婆这得有多坚强才能熬过那些残忍的岁月。“婆婆品德似玉,不挠不折,勇之方也。”
“润泽以温,仁之方也。”郭芙听得入神,感叹婆婆虽身世坎坷,却能活得阳光坚韧。
“你们这两个娃娃,一唱一和,天生的缘分么,果然是一对碧人。”
“师傅快讲讲后来怎样了,莫要取笑我们。”郭芙脸似红霞微微侧头,正看到杨过深情凝视,她冲他羞涩一笑,低下头去。
“后来我离开那里,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不曾想误入青城山中的山洞,洞内分三路,我顺一路走下去居然进入昆仑之腹。”
“师傅,我在《玄中说》中看到过有记载,难道是真的有这条通道?”
“嗯,误入昆仑却转不出来,人在那种境地往往会出现幻觉,食入口中之物也不知为何物,只觉软糯滑爽。食玉膏、饮泉水,这样支持数日,终是保命了。再后来在崖洞内发现石刻,我这身武功便是来自于那里,没有文字,只有图案,是何人所绘也无从考证。反正我也出不了山,索性在此地住下来,照着石壁上的身形练功,食得是玉石边所生长的雪莲、果子。大约住了十年吧。”老妇人目光深邃,停口不语,兀自沉浸在回忆中。
郭芙也不催促,静静回味着婆婆所描述的场景。
过了半晌,老妇人回过神来,“两个娃娃听得不耐烦么?”
“没有,婆婆身世曲折,说是奇遇实则是险境求生。”杨过打心底佩服婆婆,身处险境,意不乱心。
“心中有花海,处处是春天。”老妇人继续她的故事,“武功精进,年龄又长,自然攀山越岭的功夫要强些,山间时常有黑耳鸢飞过,我突然想到随着鸟的方向会到哪呢,困在此处也是困着,为何不跟着大鸟去拭着寻一下出路。就这样终于我自大山中走出,从此四海云游,二十年后才回到家乡。”
“善人者,人亦善之。师傅云游四方想必是行善有道,善行天下吧。”郭芙从未听过如此凄苦身世,如此离奇的境遇,眼中溢满钦佩,“师傅真要传芙儿蛊术?”
“你这娃娃心眼这么实。绕来绕去不想学,其实我也没打算教你。”婆婆微微而笑,“人与人原来如此不同,善恶总是一念之间吧。除了蛊术,武功、医药你要好生学,我时日不多了,唯盼有生之年把一生积蓄传与善念之人。”
“师傅悟性极高,只凭洞壁上的图便能习得绝世武功!”郭芙想着自己家传也是武学精粹,可现在连点皮毛都没学会,“师傅一身精湛的功夫,芙儿资质愚钝,只怕学不好。”
“哈哈,你以为看着画就能练好武功么,山中活物不少,有的是陪我练功的。”婆婆抚掌大笑。
婆婆说得轻描淡写,郭芙却晓得每次的陪练必是九死一生,婆婆命途多舛,却活得坦然祥和,“没有这般寒刺骨,哪来梅花扑鼻香。这才是师傅传给芙儿最珍贵的德行。”
“芙儿,你是块璞玉。你内功底子不错,手法身形也是出自大家。你知道你缺什么?武术招式并非越花俏越好,干练朴素、精准到位才是重点,习武讲求功力至上,最忌讳的是心浮气燥。技击实战时,胆量、功力、技巧三要素缺一不可。”婆婆停顿一下,看了一眼杨过,“过儿悟性高,实战经验也丰富,他练功不只身动,心也动,这是他高于你的地方。若说资质你非最好,知道我为什么会挑上你吗?”
“婆婆必是看中芙儿心地纯良。”杨过看到婆婆对芙儿赞赏有佳,知道她是极看中人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