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摇摇头,心中后悔昨日的狂饮,现在头虽不痛了,可是全身乏力,四肢麻木绵软,竟无半分力气。
“你怎么知道有人来接我?”
耶律齐笑笑,“芙妹别低估自己的魅力。”
他拿起两件大披风给郭芙包裹好,“夜里冷多穿点,怎么瘦成这样?他待你不好么?走吧!一定注意莫惊动大军,双拳难敌四手,懂么。”
深夜寒风肆虐,郭芙拉紧斗篷在耶律齐的指点下向军营外走去。黑暗处突然一只手把她拉进怀中,扑进熟悉的怀抱,郭芙心中轻松下来,她并不言语,只是握住杨过的手引他在军营暗处潜行。
耶律齐刚刚交待马匹已在大营外给他们备好了,她引着杨过向备马的方向急奔,眼看就要逃出大营了,忽然周围火光四起,只听得一阵狂笑,“哈哈,看看今天碰到谁了。”金轮国师得意地站在前方。
杨过眉头紧锁,心中暗叫不妙,两人已被蒙古兵团团围住。郭芙与杨过背靠而站。
“别伤到他们,抓活的!”严厉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士兵向两边分散,一位身材魁梧,神色沉着而严肃的人走向前来。
杨过认出他是蒙哥,他回头低声冲郭芙说道:“芙妹,我挡着他们,你伺机快走,听到吗!”
郭芙冷哼一声不答,表示对他的不认同。
“我来拿他。”话音未落,法王手举金银两轮往杨过身上挥去。杨过侧身护住郭芙,剑随身动硬接一招,剑轮相接,两股劲力相遇抗衡,铮的一声,金轮向外偏出似是拿不住般,杨过的长剑亦是一阵抖动,一招拆开各自向后跃开,两人均被对方浑厚内力震的手臂酸麻。各自站定不敢小觑,杨过又掂念身边郭芙,更是不敢妄动进攻。法王手持五轮运足再向杨过袭来,杨过举剑相迎,狂气顿起,一脸杀气,霎那间爆发出钢猛威力。须臾间长剑即要刺入法王胸前,法王收势用足内力用五轮护在胸口,剑轮再次相交,一阵猛烈地撞击,剑断轮飞。当下杨过左掌击出拍向法王,法王举手相迎,硬生生接下一掌,巨力相遇如排山倒海势,掌力相交之处,沙烟弥漫,杨过势势出神,招招狠辣,你来我往酣战多时。法王心中急躁体力锐减,杨过连日奔波亦是筋疲力尽。倘若如此下去恐怕均力竭而亡。
耶律齐在帐中端坐,想着此时郭芙应该已经离开了,他起身走出去,却见营西火光冲天,心里一惊,不好!他俩一定是被发现了。他不及细想翻身上马,冲着火光飞奔过去。远远的瞧见杨过与法王正在酣战,心知杨过多日奔波体力不支,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两败俱伤不说,芙妹必将身陷囹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两人分开,再见机行事。心中所念,随手抽出翎箭,搭筋弦,箭飞如流星,向两人中间空隙射去。
郭芙见两人相持不下,心中焦虑,今夜怕是难出营地,若是被俘,必会以她为人质要挟父母屈降。正思虑间,忽见一箭飞射而来,恐是有人偷袭杨大哥。她不及细思足尖点地纵身腾空,身形向杨过身前跃起,欲为其挡下一箭。
杨过久战未果,亦要留心芙妹安危,听得远处飞来一箭,又见郭芙飞身向他扑来,情急之下杨过使出全力一掌劈开法王,身子腾空一跃,接住郭芙,身子一转为她挡下一箭,箭穿胸而过,一股热血喷涌而出,他抱住郭芙轻轻落地,身子一软倒在郭芙怀中,用最后一丝力气在郭芙耳边说道:“芙妹别怕,耶律齐会救你。”
此时耶律齐已经赶到,他跳下马背,心中虽震惊,却不动声色,转身向蒙哥行礼,“天可汗。”
郭芙抱着倒下的杨过,箭尖直入左胸,伤口血喷不止,她迅速封住他几处大穴止血,殷红的鲜血在胸前绽开,慢慢浸染到她的双手,形成红色的细流,顺手背淌落。
强烈地痛苦袭向郭芙,胸口如被尖刀直刺,尖锐地疼痛一波一波冲撞着她的心口。
“耶律丞相,杨过怕是不行了。怎么处置你这襄阳的夫人?”蒙哥看着眼前悲痛的女子,淡淡地问耶律齐。
耶律齐心中痛楚异常,却神色淡然,他跪倒在蒙哥前面,“天可汗,我能从襄阳全身而退,全仰仗郭芙照拂,夫妻多年旧情未了,因各为其主,夫妻决裂。但臣曾发誓如果战场相遇必放过她一次。还请天可汗成全君子之诺。”
“哈哈哈,你到是痴情种,留下她继续做夫妻不更好吗?”蒙哥只盯着郭芙,却不看耶律齐一眼。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耶律齐知道蒙哥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可是已到绝境,他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
蒙哥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耶律齐,面无表情。接着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这次依你,仅此一次。”
耶律齐看着士兵撤回,心中一松,额前冷汗涔涔而下。他起身走到郭芙跟前,看着杨过苍白如雪的面容,心里微苦,“芙妹,你带杨过快走,不要久留,向西数十里有村庄。”他伸手帮她把杨过横置于马背上。
杨过胸口的血液已变成涓涓细流,染红了郭芙的双眸,“耶律齐,我恨你!”
郭芙跨上马背,扬鞭而去。耶律齐兀自立于寒风中,心中愁肠百结,挥之不去的苦恨情缘。见他们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他立刻翻身上马向东奔去,那是回襄阳的方向,沿路细心的留下斑斑血迹,他心里清楚蒙哥会派人再追的。
第27章 灵犀相通
郭芙一手握缰一手揽住怀中杨过向西奔出十多里,果见零零星星几处茅椽。她下马来到一处茅屋前,发现此处并无人居住,四周墙壁破旧不堪。她推开门口的破木板,把木板拆下放置屋中,又反身回去把杨过半拖半抱的抱到屋中,放倒在刚刚拆下的木板上,此时杨过面色苍白,已昏死过去。
她出门在门口拢了一小捆干树枝,回屋生起火堆。然后取出匕首割开杨过胸口的衣物,检查他的伤势,心中惊道:好险,只偏离心脏寸许。
看着穿胸而过的箭,还好只是普通翎箭并无倒刺,也无毒。手上用力一扯,迅速拔出箭头,温热的鲜血再次喷出,她用帕子捂住伤口,瞬间绢帕一片殷红。
他的左胸肌肤迸裂,皮肉翻卷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容不得她伤心难过,手指麻利地清理好伤口周围,她取出针在火堆上灸烧消毒,然后细致地为他把伤口缝合好。心中低喊,杨过啊我还没答应嫁你,你不能死,你得活着来襄阳娶我。
做完所有的事,郭芙看着眼前面容死灰的男子,曾经那个热情似火,精力旺盛,温柔起来却又柔情似水的人,此时死气沉沉的躺在那毫无生机。
郭芙的泪奔流下来,她被痛彻心扉的感觉撕扯着,哭得撕心裂肺。她伏在杨过身前,双肩颤抖,杨过我才刚刚等到你,你不许离开我,我不许你死,你明天就会冲我笑的对不对。泪水滂沱肆意的滑落,心中酸楚哀痛。
郭芙凄楚痛哭慢慢转为低沉呜咽,她伸手搭杨过脉,脉浅而浮,弱得似乎感觉不到轻轻地跳动。心中祈祷,伤口千万不要化浓,明天就会没事了。可是多年行医的经验告诉她,杨过明天都不会醒过来。
郭芙用斗篷裹住杨过,把他揽在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
伤口灼热得撕扯着他,仿佛看到母亲在向他招手,“过儿,过来,娘在这,到娘这就不痛了。”昏迷中的他眉头紧锁,脸上是痛苦的表情,痛,好痛,还是痛。
郭芙紧紧箍住在她怀中被疼痛折磨的极不安稳的人,她怕他把伤口挣开,血会再次奔流。失血过多的后果她知道,如果血淌光了,任谁也无力回天。她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哄着、安慰着。柔柔地嗓音哼着儿时的歌谣,渐渐地她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夜寂静,寒声碎。汗水混和着泪水簌簌而下,泪花落衣衫,滴垂至天明。抱着他一夜未眠,夜尽天明,他终于在她怀中沉静下来,她轻轻放下他,走出屋去。马背上是一袋耶律齐为她准备的食物与水,这么多年了耶律齐还是温吞如水的细心呵护,可是为什么要放暗箭,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好要放他们走吗?数日的疲累让她没法好好思考。
她取下存有食物的袋子,忽然听到屋后有细微的吟叫声,转身向屋后走去。
屋后枯草上卧着一只迷途的母羊,郭芙一看之下心中顿喜,它卧在那低声呜咽,像是要分娩的样子。
弯腰抱起母羊回到屋内,把它轻轻放置在角落。心中喜道:这下杨大哥有益补之物了,乖羊儿,你这母乳分我大哥一杯羹吧。
她在屋内查看一番,发现有破旧的锅盆等物,想来此处屋房被弃不久。为屋内火堆又加了些柴,又去附近河边打来水,架在火上烧开,然后挽起衣袖开始帮助母羊分娩。
不多会儿,在郭芙的协助下两只小羊羔顺利产下,利落地为它们割断脐带,又找来瓦盆把胎盘存好,心中松了口气。稍事休息后,简单的吃了点干粮。郭芙从母羊身上挤了小半碗羊奶,端到杨过嘴边。他双唇紧闭,根本喂不进任何东西。
郭芙无法,只好坐下,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手中微一用劲,轻轻撬开他的下巴,把碗凑到他唇边,一点一点把羊奶喂他喝下,然后把他揽入自己怀中,让喝下的奶能及时顺食道滑下。
忙完一切,伸手搭他脉搏,发现他脉随轻浮,却比昨日平稳多了,心中略宽。把他放置平稳后,回身取来刚刚烧好的热水,从伤口处到全身为他清理干净。又从足底一路向上推拿按摩,使其周身气血加快循环。她推拿手法娴熟,很快杨过周身穴道被她全部推开,僵硬的肌肉慢慢变得温热松弛。
郭芙心中苦笑,自从习医以来,第一次把病人从死神手中夺回,第一次为男子推血过宫。平生所习都用在身边的男子身上了,她庆幸自己当初执意学医。
忙了一天,他的面色依然惨白,仍未有转醒迹象。只是脉象渐稳,呼吸渐匀,不似昨日气若游丝。郭芙心中没底,她知道失血过多导致昏迷,若要醒来,短则三五日,多则二十日,或者永远不醒,都是可能的。只要他有活着就好,不管他变成什么样自己都会照顾他一辈子。累极的郭芙伏在杨过身边睡着了。
次日清晨,郭芙自杨过身边醒来,立刻查看杨过伤口,还好伤口缝合处只有轻微泛红,无脓无肿。她起身重复昨日的事情,一切收拾停当,她落寞又悲伤地坐在他身边,看着眼前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那张英俊的脸失去了往昔的神采,脆弱又安静,像个无助的孩子。一天又这么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起色,郭芙的心渐渐濒临崩溃,泪水又一次止不住得向下流,她额头抵在他的鬓角,“杨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么,你再冲我笑一下啊,你知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有多满足吗?我要陪你一辈子,你别不理我,求你了。”她低声饮泣,莹莹泪花沾在杨过发间。
“芙妹。”
细若柔丝的声音,在郭芙听来仿佛天籁,她瞬间止住哭声抬起头,只见杨过睫毛轻轻颤动,郭芙内心惊喜异常。
杨过气息微弱,胸口的痛楚让他微微蹙眉,努力想睁开双眼,眼皮却沉重的不听他使唤,左手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忽然感觉被温暖软腻轻轻包围住,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许久后睫毛缓缓颤动,一丝丝亮光刺入眼中,令他再次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