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肋下,那冰魄利剑的滋味似乎消退不掉,隐隐作痛,可当注意过去的时候,又像是没有过,一个幻觉一样。
萧旗知道自己是真的怕了穆炎。多少刑罚加在他身上,就算心甘情愿也是怵头的,毫无征兆又撞上那一张脸。
怕,当然怕。不是怕他再一次一刀刀割在自己身上,也不是怕被他万箭穿心生不如死。怕的是他们又一次见面,自己再一次心动,再一次阴差阳错。
翻来覆去,对谁都不好。穆炎如今是天帝,他就该高高在上,不应该有任何过去。穆炎给他的那点子希望,不过利用自己向上走,何苦来哉一往情深。
终究是轮流转的风水转到了他这里。经过这一夜,那辗转在肚腹中对穆炎各种各样的恐惧小了一些,却也没什么进展。
萧旗挠挠脑门。总得有个由头开口问问,可是自己该怎么问?
思来想去,不管是穆炎还是九道长,他都捉摸不透。短暂的思考过后,萧旗还是觉得,自己静观其变吧。
早晨的空气更是清冷。两个人挤在破旧的单人榻上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以至于起的太早了。
店铺两边的邻居还都没有起来洒扫,两个人便走在了路上。
幸好早点铺是早早的开张,门口桌上的蒸笼里,摆着胖乎乎的小豆沙包蟹粉包,裹着豆粉的方糕,甜腻气息袭人的栗子酥,还有装在陶罐中正冒着热气的牛乳,泡在盐水有着优雅纹路的虎皮蛋。
萧旗这样那样买了很多,这次可没有忘记九道长的份儿,塞了他满手。
九道长也不含糊,该吃吃该喝喝。两个人吃着东西,一路走去了苏明瑞的住处。
确实早了些,不过苏明瑞更早。他们来拜访的时辰也是恰好赶上了苏明瑞出门。看到两个人来,苏明瑞着实惊讶一番,萧旗说了自己的来意,苏明瑞也只是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神色。
苏明瑞真的出家了。好在他家人也算是通情达理,知她心灰意冷,他事倒也不强求,今日早起,也是要送她去观庙。
昨夜连夜报了官府,善后全交与了她的兄长。苏明瑞已不再关心前前后后,敛了卢盼之后,自此也就在城外安心修习。
就在家门口,苏明瑞笑着同萧旗和九道长小声说着话,让他们放心,自己不会想不开就追着去了,只是以后会为卢盼守冢而已。
有些令人唏嘘,这样的一对姑娘,就这样凋零在了人世间。
萧旗鼻子有些酸,掩饰着酸楚随口问着卢盼是否入梦,最起码入梦的卢盼有没有什么其他心愿,自己也好帮忙。
只是不巧的是,询问过后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卢盼没有入梦。
苏明瑞没觉得这又什么,只是叹道彻底尘归尘土归土,九道长却在一旁皱了眉头。
不用他说萧旗知道他为何皱眉。
寻常凡人戾祟都会入梦。或告别或嘱托,用来断掉凡世最后一点联系。若说卢盼没有任何动静,只能说明她没有能力了。
没有能力,第一指的是她已经去轮回,同这个世界已经没了联系;第二有可能她消散,如同人类灵影一样的祟影消失,灰飞烟灭,不再存在任何一个世界,包括冥渊之中。
不对啊。萧旗抬手挠挠脑门上隐藏起来的小龙角。若是卢盼没有能力,也不至于在尤记糕点铺中作祟,她作为戾祟还是有折腾的力气的。
还是不对,毕竟她还是在外面害了李掌柜,岂止是有折腾的力气,这说明她能力不小。
这么想着,萧旗也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好看的一张娃娃脸,挂上些许阴郁。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般的凶祟只会在自己残骸周围闹闹罢了。无月塔那个地方本身是座观庙,按说应该可以镇住才对,但卢盼可以自由活动。
不但可以自由地到了尤记糕点铺,还能去到草棚下了杀手。
这可不像是一个缺少了祟影奄奄一息的戾祟啊。
无能为力入梦,还有能力自由出入,这有点自相矛盾。硬要说的话,倒有些像是傀儡。
卢盼这样戾祟,特别像是个用什么方法、用什么代价,被制作出的傀儡一般。一旦媒介断掉,看似强大的东西,瞬间会灰飞烟灭。
有那么一丝熟悉。萧旗皱着眉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儿看到过这样的东西的记录。
或许是小时候学习的时候,在什么书上看到的,或者师尊顺口一提过,又或者自己斩妖的时候遇到过吧,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是卢盼遇害的时候自己发的愿也不无可能。怕自己无法复仇,干脆就用祟影为代价,向冥渊之主借了能力,完成心愿后就不见了,也是有可能的。
消散了祟影的戾祟没有危害,充其量没有办法转世。萧旗干脆也就不再去想,九道长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这种情况太过残酷,还是不要告诉苏姑娘了。萧旗暗自摇了摇头。
这真的,就是死生不复相见。她们二人生生世世,再也不会遇到了。
苏明瑞今日还有的忙,去官府笔录,去安葬卢盼,去告慰卢盼之母,还有要去观庙。她婉言谢绝萧旗的热心肠,也劝阻了家人脚步,孤孤单单一个人,抱着卢盼剩下的一点东西,独自去忙了。
辞别苏明瑞,二人回到店铺的时候,两边的邻居也都开始忙碌起来。
萧旗看着都快掉下来的尤记糕点铺的招牌,长叹一声。
得了,这地方换了主了!
看着邻居们洒扫,萧旗也来了兴致,从屋子里找了一把破扫帚也开始洒扫门庭,九道长干脆就靠在门框边上建工。
看到尤记糕点铺的新主人起来洒扫,开始邻居们谁都没敢说话
这尤记糕点铺的戾祟还没有除吗?怎么过了这一宿,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道长和这新掌柜的,一人定着一双黑眼圈就出来了?
这玩意儿也没法解释,萧旗干脆忽略邻居们脸上掩盖不住的疑惑之色,一双大黑眼圈乌青乌青的,乐呵呵的跟邻居们道早安。
隔壁买米面粮油的张大哥离着他们最近,只隔了一道墙。
之前李掌柜的事困扰了他们已久,只是这地段好,实在是舍不得搬离。加上尤记点心铺事件中的魑也没害过他们,张大哥为人实在,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干脆就一直大着胆子住着。
好容易解决半夜买点心的魑,看着这情况不太对,又担心是不是有了新的问题,张大哥心里嘀咕,觉得还是问清楚了自己心里踏实。
结果问了一嘴,萧旗打着哈哈说自己换了地方睡不习惯,有些择床的毛病,也就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