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静静地讲述着爱人的消失,自始至终只有长叹没有眼泪。萧旗看着她,隐约有一丝熟悉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和自己很像。
比如从不会说出口的惦念,比如从未放弃过的东西。
真心这种东西,不是没有人赤诚火热的捧了出来送予出去。掏心掏肺,毫无保留,抛头颅洒热血一般。那点子真,最开始也是从最深处隐藏,只予一人,他人没必要,也无需知道。
满世界嚷嚷的真心是含了水分,不值钱。
只有小心翼翼捧出去,羞怯的赠与一分心事,才是真的东西。
接受的人不在了,欢欣不必分享,苦痛也没有必要,诉苦眼泪流给别人看更是不必。
更何况戾祟无故而消,恨不得想尽办法找各种人入梦帮自己洗哀解脱,卢姑娘若真的遇害,她最亲近的人也只剩下了苏明瑞,居然一刻不曾入梦。
萧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也有些不安,从两个姑娘触及不到的距离上,仿佛窥探到了一丝悲壮。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故事,平静如三月一缕春风,没有任何起伏波澜。细细思忖,多少能品出些苦涩。这世间本就对红颜无情,两个姑娘家的情谊,谈何容易。
大约是太过惊世骇俗,苦了一路,伊人已去,不愿再连累活着的人,故人不曾入梦,或许不是不惦记,也不是不想念。无非不想徒增她烦恼,平添那些仇恨罢了。
……不再相见,也绝无眼泪,看似绝情,后面深深铺天盖地的惦记,不想给她添了恨意所以不曾入梦,另一个人也坚信她能够回来,坚决掉没有意义的眼泪。
萧旗苏醒过来以后,其实也是觉得,不如不见了吧。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用不在相见,代替思念。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旗好像看到九道长在看自己,忙偷偷瞅过去,却依旧看到一尊神像一般端庄的九道长,根本在无视自己。
萧旗揉了揉脑门,组织半天语言才道:“苏姑娘,还有件事刚刚听姑娘说知道尤记糕点铺里面有怪物在闹的事,姑娘既已修习,正在学习这些占卜,可去过那里探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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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谁打翻了醋坛啊?
苏明瑞有些无奈,耳尖浮了一层红晕。
“拒绝了李掌柜后,我也没有去过。尤记点心越来越不好,渐渐荒废。后来我自己学着做,拿来上供。只可惜技不如人。萧公子可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本就拒绝人家提亲,怎好在登门?更何况那尤记糕点铺只在夜间有戾祟闹事,我虽在家修习,到底还是个姑娘,如何能半夜去一个大男人的家中做占卜通灵?”
苏明瑞家教甚好,即使是萧旗出言有误,也不曾着急恼怒半分。
萧旗尴尬,这才发现自己大咧咧口不择言,忙道:“啊抱歉苏姑娘,我本不是那个意思。”
苏明瑞还没说话,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九道长,突然插过来一句:“你同卢姑娘,是否曾经说过什么话,被李掌柜的听到了?”
突如其来的一问,给苏明瑞问懵一下,反应一会儿才道:“……应该不会,闺房之中的话,怎么会有男人听了去。”
“李掌柜的死了。”九道长听后,只略略点头,然后又道:“那见凶邸,已经被这缺心眼子的公子盘了下来。而就在昨夜,李掌柜的已经被戾祟害死了。尚不知那戾祟究竟是何人所化,贫道也曾在这缺心眼子出门的时候打听,李掌柜未同人结怨,不至于被人害。若说是有仇怨,恐怕就只有姑娘说的这一点。”
萧旗听完只点点头,十分赞同地一挑嘴角。苏明瑞却惊讶的瞪大眼睛。
当时只觉得这有些威风凛凛的道长道行颇深,十分稳当和冷漠,看上去是个十分靠得住。不知为何在这可爱小公子身上,居然多了几分不耐烦,而且出语粗俗。
不过这小公子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苏明瑞半天不知做什么回答。凶邸里的东西是卢盼,这样的猜测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毕竟学的都是皮毛,自始至终也没有管用过。
“恕贫道冒昧,要找到卢姑娘,苏姑娘恐怕要帮一下忙。戾祟既然在那凶邸中出现,恐怕也要从哪里找。劳烦苏姑娘走一趟。”
萧旗暗暗咂舌,心说那戾祟那么识时务,昨夜就吓跑去找了李掌柜,还至他于死地,若仇已报,戾祟还能找回来吗?
仿佛是看穿萧旗的心思,苏明瑞还没回答,九道长只瞟他一眼,继续冷冷道:“仇怨已报到是次要,心中惦念才是主要要。若那戾祟真是卢姑娘,恐心中所有惦记,不会轻而易举消散的。”
这九道长到底什么来头,还是自己把表情写在脸上了啊?
萧旗嘀咕着揉了揉脸。只得也应和一句:“说的也是。”
……
魑大多都惧怕阳光,基本上不会再白天出现。它们往往只会在夜间现身,道行不深的魑更是如此。
若要带了苏明瑞去引那戾祟出来,也只能是夜间。
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呢,他们两个大男人不管出于什么情况,跟一个大姑娘提这种要求,萧旗想想都觉得亏心。
再看九道长,就好像刚刚说了一句“今儿天儿不错”一样的闲话一样,一点没觉得别扭和不好意思。
萧旗实在是佩服九道长的脸皮,那可不是一般的厚,这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
苏明瑞学识尚浅,有些不明白。只听说可能是卢盼,这位看上去高深莫测的道长还想要帮自己,她一直平静的情绪出现了一丝波澜。
“若能找到她,怎样都好。”苏明瑞垂了睫毛,静静说道。
“魑通常都是在夜间活动,若……”萧旗好心提醒,九道长一挥手,又打断他的话。
“不必等到三更半夜。”九道长带了些傲气的自负,眼神冰凉扫一眼萧旗,那意思就是嘲笑他修为不到家,狗屁不知道。
萧旗被九道长噎了个结结实实。
苏明瑞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
是她的错觉吗?总感觉这九道长好像对旁人算不上和善,但说话好歹也是中规中矩,不呛人不噎人。唯独对着小公子有些尖酸。而这种尖酸不是那种刻薄无情,听上去酸溜溜的,有些像是吃醋。而且怎么听怎么像是打情骂俏。
苏明瑞轻咳一声,欲盖弥彰掩饰自己莫名浮起来的不纯想法。
接着九道长告诉她的方法,更是让她有些窘迫。
九道长的方法也挺简单粗暴。魑只会在夜间出现吗?那就直接把房间变成黑夜不就可以了?
萧旗明白了。九道长这是打算把那间凶邸全部都封起来,一点光都不透,然后把苏明瑞放进去做诱饵,看看能不能引出那个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