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雪用完晚膳,便听得自己的父亲方大轻咳了一声,语气和缓地与她说道:“雪姐儿,爹有句话要问你。”

莹雪搁下手里的筷子,问道:“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方大瞥了一眼王氏,便说道:“你在刘府里当差的这些日子,可认识一个叫墨书的小厮?”

莹雪一愣,并不明白父亲这番话的意思,她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道:“是有过几面之缘。”

方大又瞥了王氏一眼,王氏这才会意,将莹雨和丝竹都打发了出去,房内便只剩下了她们三人。

“你春婶方才是来给你说亲的,你是家生子,嫁给小厮再好不过了。”方大肃容说道。

提到亲事,莹雪的两颊皆羞红了起来,好半晌都臊着脸说不出话来,直至方大又问了一句:“你意下如何?”

莹雪这才扭扭捏捏地回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听你们的。”

王氏心里高悬起来的那颗石头便落了地,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墨书那孩子也算是我自小便瞧着长大的,虽无父无母,可自身立得住比什么都强,况且他如今深得二少爷信任,将来说不准好会有什么好前程呢。”

方大也附和道:“咱们家不是那些捧高踩低,只在乎家世地位的人,墨书这孩子不错,这门婚事我瞧着好极了。”

等爹娘说完话后,莹雪才窘红着脸,声音微若蚊蝇道:“他……他可愿意?”

王氏见自家女儿臊红了脸的娇羞模样,便知她心里必是满意极了这桩婚事,便笑着打趣道:“我的傻姑娘,若不是他托了春婶来与我提亲,还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不成?”

莹雪沉默不答,一颗心却忍不住躁动了起来,她自然知晓墨书是个好人。

上一回自己被冬至和霜降差遣着去大厨房领份例,提着那样重的两个食盒,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便是墨书出手帮了自己一把。

墨书……

莹雪至极还记得那一日他与自己温声说话时的谦默之态,虽身着素衣,却有一些掩盖不住的清濯气度。

刘府里的丫鬟小厮皆对墨书百般称赞,只说他性子平和仁善,处事又公道侠义,每每二少爷要打骂哪个小厮时,皆是他将事担下来后求饶。

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应当是一件不错的事。

这天夜里,莹雪睡在家中的榻上,整夜的辗转反侧,一时想着自己在刘府做活时遇到的难事,一时又想起墨书那张素白似玉的俊秀脸庞。

从前她总觉得成亲这事儿离自己远的很儿,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夫郎会是何等俊秀的人才。

一想到自己即将与墨书结琴瑟之好,她的心头便漫起些淡淡的喜悦之意。

第91章墨书莹雪番外(二)

翌日一早,莹雪便回了向晚阁中。

临近婚事,向晚阁内的丫鬟婆子们都忙碌不已,莹雪一回院内,便被差使着去清点刘婉晴的嫁妆。

莹雪做事谨慎细心,虽不会写字,却也用了自己的法子将这些嫁妆暗暗记在心间。

没过多时,额上布满细汗的霜降便来了库房内,瞧见蹲在地上的莹雪后,神情也是一松,笑着说道:“就你还这么悠闲地躲在库房里了。”

话里尽是讥讽意味。

莹雪站直身子,与霜降说道:“大小姐让奴婢清点嫁妆。”言外之意便是她没有躲在库房里偷懒。

霜降忙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寻到个空档喘口气,当下也不顾着苛责莹雪,反而说道:“你清点的怎么样了?”

莹雪指了指眼前的红漆木嫁妆箱子,说道:“大件儿都在庭院里,马嬷嬷派人看着,小件我已对过嫁妆单子了。”说着,便递了张纸给霜降。

那纸上便写着刘婉晴此次嫁妆的小件物什,后头还用笔勾着几个勾号。

霜降盯了一会儿,望向莹雪的眸子里便有了几分疑惑之意:“你识得字?”

起初大小姐还没有定下陪嫁丫鬟人选时,那段时日霜降看莹雪极为不爽,只恨不得将所有的活计都塞在她身上,生怕她的容貌和性情会被大小姐注意了去。

好在这莹雪也算得上是知情知趣,并没有像冬至和夏至那两个蹄子一样一直往大小姐跟前凑去。

莹雪双靥一红,便摇摇头道:“并不识得。”

霜降轻笑了一声,揶揄她道:“那你是如何清点的?莫非是靠猜的不成?”

莹雪脸上的羞红之色更甚了几分,她都不敢正眼去瞧霜降,只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有相识的人懂得几个字,他与我说了一说。”

霜降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如今陪嫁丫鬟的名额已定了下来,她也犯不着再去难为莹雪。

霜降便将那张嫁妆单子递给了莹雪,又道:“我去耳房歇一会儿,一会儿若是有人来喊,你便来唤我起身。”俨然将莹雪当做自己丫鬟的模样。

莹雪应下后,便又继续去清点库房里的嫁妆箱子。

霜降离去没多久,冬至便又火急火燎地来了库房里,先是在嫁妆箱子附近绕了几圈,而后便冲着莹雪说道:“霜降呢?”

莹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答道:“霜降姐姐去耳房歇息了,冬至姐姐可是寻她有事?”

冬至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一转,脸上的焦急之色也变成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便听她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事儿,不必去叫她了,你且去替我斟杯茶来吧,我走了一路也渴得慌。”

莹雪便将手里的鎏金掐丝珐琅熏炉放回了嫁妆箱子里,起身往外头给冬至斟茶去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莹雪才捧着茶壶回了库房,错眼瞧见冬至正拿着嫁妆单子比对器具,便道:“劳烦冬至姐姐了。”

冬至一怔,却没想到莹雪会回来的这样快,她把手里的貔貅辟邪兽放回了嫁妆箱子里,上前去迎了莹雪。

喝过茶后,冬至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略有些疲累地说道:“这几日也是忙的我头痛不已,只得避往这儿来躲一躲闲。”

莹雪知晓冬至的为人,比起霜降明面上的泼辣直爽,要更加深不可测几分。

她便笑着含糊了过去,只说:“一会儿马嬷嬷还要来瞧瞧库房,奴婢断不敢躲懒蒙混过去。”

冬至见她一口一个奴婢,样子也谦卑恭敬的很儿,心里很是受用,面上的笑意便也带了几分真:“你何必这般小心谨慎,咱们都是姐妹,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