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得时时刻刻盯着,以防他跟别人跑了。

初夏时节,伴随着气温一同上来的,是网上各种关于嘉宏的讨伐。

嘉宏公司被查这件事知名度不低,现如今没有哪个公司能经得住这样大张旗鼓的查检,更何况这还是个没几年的科技公司。

这家公司初创时就在同行树了不少敌,如今大厦将倾,什么人都要过来凑一凑热闹。

不多久,就又有股东被爆出来非法挪用资金和假账,瞒天过海了大半年。

不光陈嘉行忙得焦头烂额,周迟也在忙,忙着趁机去分一杯羹。

“嘉宏的几个管理层分庭抗礼,各怀心思,可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皆损,陈嘉行再想切割,也跑不掉了。”

一个手握实权的官想整垮一个这样的公司,可以有一万种无痕的手段。

周迟忽然想起陈嘉行那晚赤红双眼,对他丢下的那句:“你这样的人,活该得不到真心对待。”

真心有真金重要吗?周迟不大想去分辨,但他确实起了一点别的心思。

这样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行径,甚至没有溅起什么水花,让冷眼旁观的他,都有种脊骨发寒的感觉。

不是为陈嘉行,而是为自己。

他觉得自己也要稍稍转变一下路径了。

......

今年的气温较往常升得快,才刚过七月,气温就飙到三十五度,周迟和人谈合作,才到这座南方小县城,正坐在县里领导派出去的一辆考斯特上,困意连天。

车厢里只有周迟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懒懒散散地靠着车窗,长腿伸展开来,眼帘半阖,睡得迷迷瞪瞪。

他最近总是睡不够,于是在各种地方补觉。

“小周同志,我们计划在县里小初高一共六所学校里去投放教材...但教育支出有预算,这个价格必须要往下调。”

“小周同志?”

周迟憋下了一个哈欠,那股惺忪睡意已经荡然无存,拖着一点鼻音:“嗯,我在听,您继续说。”

不过是看他年纪轻阅历少,想着能贪点便宜,周迟心里冷冷嗤笑一声,没再搭话。

考斯特停在市区里唯一一家五星级饭店门口,却遇上另一辆行政车。

几列人马汇聚,面上均挂起热情洋溢的笑容,许是周迟才睡醒,不大清明的缘故,他没太热络,只站在人群末端,遥遥地旁观这些人迂回。

突然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他身上,周迟敏锐地眯起眼顶了回去。

祁斯贤站在最前端,黑眸格外淡漠,表情瞧着正派又稳重,眼睛却牢牢锁在他身上,朝他点点头。

哦,他记起来了,之前祁斯贤是有跟他交代过出差视察,地点就在这里。他也面临期末周,两人都忙,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再次见面,竟然是在南方的偏远小县城。

耳旁有人介绍:这可是京城派来的财政厅副厅,祁厅长,旁边有发改委的班子,嚯,咱们这小地方哪里来这么多领导。

周迟想起这老男人先前在微信里对他发的荤话,交代他办的“那件事情”,就忍不住嗤笑一声。

老黄瓜刷绿漆,表面装得倒挺正经。

......

两班人马撞在一起,又彼此熟识,于是拼在了一桌用饭。

席面各方大佬云集,周迟不是主角,就百无聊赖靠在座椅上冷眼旁观。

推杯换盏间,他才发现,自己面前小杯子里盛的白酒不知什么时候就换成了白开水。

因为先前已经敬了一轮酒,他又拿着那杯白开水,面带笑意朝祁斯贤走过去。

“ “祁厅长,我一直都听过您的名号,心中十分尊敬,我再敬一杯。”他捏着白瓷酒杯,袖子挽至手肘,小臂肌肉结实流畅,隐隐有几分侵略性,仰头灌下水,表情却十分拘谨。

他感觉祁斯贤的眼神格外的重、热,幽深的眸子沉甸甸地往他身上一压,好像要将他吃了一般。

席面上也没谁敢一敬敬好几杯的,这不是变着法的灌酒吗?周围几人的心悬在嗓子眼里,都在暗暗骂这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席间最有权柄的男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周迟往他杯子里倒进满当当的酒,也跟着周迟的动作,一仰而尽,给足了周迟面子。

其余人的表情有些错愕。

......

聚餐结束,两方人马分道扬镳。

“小周总,你和祁厅认识吗?”

周迟摇头。

“你是没看见,我们局的领导刚刚脸都绿了。”

他们这队的李寻,今年才考进教育局的年轻人,一腔热血,一直缠在他身边喋喋不休:“我早看不惯他了,吃软怕硬踩低捧高,这回的预算他报了得有这个数。”

“就想砍价吃回扣呗,姿态太难看了。”

他眼睛尖,瞅见了周迟衣摆处微微卷起,黑色T恤下,一抹冷白的颜色闪了出来,犹如黑漆漆的夜里被锋利的刃划了一道,露出的白光扎得人眼睛发热、发烫。

他被这一道泛粉的肉光魇住了,想伸手把周迟衣服拉下来,却不小心,指尖碰上了温热的皮肤。

好一副冰肌玉骨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