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没有在特局中听闻过这个病毒,这让他有些遗憾。不过单从特异事件的表现形式来看,凶杀案的模式显然会留下更多的线索,遵循现实的逻辑,不至于过度的诡异。

不过他现在收集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甚至难以让他找到思路。

李惶然说,绑架他的男人年纪并不大,十二年前可能才十几岁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十八九岁呢?如果这么多年来,不止一个人在从事这项犯罪……

那就很难办了。余泽不禁想。

如果是同一个人,在十几年间不间断地作案,形成了固定的犯罪模式,可以利用犯罪心理学的知识对嫌疑人的心理状况进行分析,进而推测其现实中的情况,那么对于调查工作来说,是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但如果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犯罪模式糅杂在一起,他们还得首先区别其中的差异,对不同模式的案件分类调查。

但是……每一年都有一个幸存者。

如果是不同的人作案,而且彼此之间没有串通,是各自单独行动,那么这种事情,又有点说不过去。

像是刻意的行为一样。刻意在每一年放走一个人。而且每一年都只会有一个人生还。

真是难以理解啊。

余泽有些困惑地分析着这个案子。

他避免自己去思考吃人这个话题。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事情……但是他不想去思考。

他甚至会不可思议地想,人类社会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大饥荒也很久没有发生过了。这里是S市,经济发达,生活水平不算低。即便如此,都要同类相食?

如果不是因为饥饿,那是为了猎奇?某种喜好?坚持十二年,天天吃人?

人类进化了几万年,才勉强令自己脱离了野兽的范畴,拥有了伦理道德的束缚。而这些食人者,是觉得自己可以像模像样地做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

余泽费解。

他也不想理解。有朝一日他能理解了,说不定就意味着他被病毒感染了。他特别不想被这一次的病毒感染,浑身抗拒。

他正陷入自己的思维之中,手机却忽然响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条消息。

他忘记调静音了!

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余泽立刻抬头看了眼沉睡中的李惶然,看见对方还安稳地睡着,这才放心地低头,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看消息。

是室友甲,在他们的宿舍群里发的消息。

他说,有好多辆警车忽然开进了学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泽精神一振,心想,是因为那辆面包车吗?

在昨天那个雨夜,缓慢地驶过了小吃街,在大路上神秘失踪……现在看来,是在被监控拍摄到之前,就驶进了S大的校园。S大的确在那条路上开了一个校门,并且校内多半是有监控的,说不定就能拍到司机的面孔。

这么想着,余泽也不禁振奋起来。

室友甲外表看着憨厚老实,其实在校内消息非常灵通。校内难得出这样的大事,还是在他们开学前无所事事的时候,于是他们这些闲得一批的大二学生都精神起来,纷纷发挥凑热闹的种族特性,一个又一个小道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室友甲吃完瓜,心满意足之余又有点惊悚和害怕,他给自己的两个室友讲了起来。

据说警察在一辆面包车里,找到了还残留血肉的尸骨。

余泽立刻就一愣,心想,这么有画面感?

室友乙也有些怀疑:“看这么清楚?”

“那就不知道了。小道消息嘛,听风就是雨的。”

余泽琢磨了一下,如果车上真的找到了人类的尸骨……那估计是那个凶手吃剩下,准备扔掉的?或许昨天晚上,他正准备扔垃圾,顺便准备一下新的食材,比如李惶然的小腿肉……

想着想着,余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点犯恶心。

余泽的室友们不知道幕后玄机,还在猜测究竟是不是真有人死了。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顿时就让他们激动起来,在群里刷屏一样地聊天。余泽心不在焉,偶尔插上那么一两句,但实际上思绪已经飞往别处了。

他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凶手与S大有关?

在校生,毕业生,或者教职工?

他将那辆面包车就这么大剌剌地停在校园里,不知道是遗弃还是临时停靠。那其实并不显眼,S大是半开放式的校园,每天都有外面的人进进出出,那辆面包车停在那里,或许几天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如果不是李惶然被救了,如果不是他拍摄到了那辆面包车的照片,那么警方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开始搜寻,也不会因为监控的内容断定面包车还停留在附近……那么这辆面包车,或许早就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车水马龙之中,就此失踪。

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这辆车消失得悄无声息且无影无踪。换个车牌,重新喷个漆,或者故意弄个意外事故报废掉,或者直接扔去二手车市场。

这些想法,在余泽的脑海中逡巡着。他发现他这一次进入收藏柜,改变了很多事情。未来或许因此而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另外一方面,他看了那么多的推理小说和推理剧,终于迟缓地发生了一点点作用。

此前他认为,这个食人狂魔的家,或者说作案场所,就在那两个小区里。而S大离那里很近。

一般的犯罪嫌疑人,犯罪完了,多半就开始潜逃,但是这位却不一样,作案工具(面包车)直接扔在不远的地方,自己就走了。再加上,如果他真的和S大有什么显而易见的联系的话……

这心理素质得多强大?

要知道,李惶然已经逃出来了,这个凶手随时可能面临被通缉的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这么肆无忌惮地把面包车甚至可能是吃剩的尸骨就留在这么近的地方。

这其实是对警方的挑衅。余泽想。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个恶徒的猖狂。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觉得这是灯下黑。

其实更大的可能是这家伙的脑子已经被病毒彻底荼毒了,完全没有正常的人类逻辑了。

想想那些在资料中提及的感染者们疯狂而偏激的样子,余泽又觉得最后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正思考着,无意中抬头一看,发现李惶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