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管对于某些特定群体来说,这种概念稍显残酷,但是余泽的说法也未必没有道理。

最终,钟存景只是轻轻地说:“的确如此。”

余泽忽然怔了一下,他有些不安地说:“我刚才有什么说错了吗?景哥,我觉得”

钟存景摇了摇头,说:“你的说法没有错。”他用一种宽和的、耐心到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可是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会否定自己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都像你这样

幸运。

余泽怔怔地看他,然后本能地、莫名其妙地说:“对不起。”他顿了顿,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没有换位思考,每个人的处境都是不一样的。”

钟存景就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向来是很浅的,但是在余泽面前,永远都是十分真实的笑容。

余泽看着他,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忍。他想问,钟存景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的?他的家庭,钟家,是否给钟存景造成了什么困扰?

但余泽搜寻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事实上,余泽很少和钟家除了钟存景之外的人接触,他有时候的确是有点社恐或者说怕生,不怎么愿意和陌生人交流。

他很想追根究底,弄清楚钟存景为什么会选择指出自己的问题,并且开导他。

可是他最终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是轻轻将这个话题放下,继续回到发生在这栋大楼中的那桩杀人案件。

“下毒这个方式让我觉得凶手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不是冲动杀人。这意味着凶手一定和死者积怨已久。”余泽说着,又苦恼地叹口气,“不过,目前的怀疑对象,似乎都是这样的啊。”

他又念了念那三个名字,然后说:“为什么办公室那边没有监控录像啊啊啊啊好气!”

钟存景不得不解释道:“因为是测试部门,万一”

“我知道。”余泽哀怨地说,“但还是意难平。”

意难平这三个字从余泽嘴里说出来,连余泽自己都惊讶了一下。他念了念意难平这三个字,然后心想,我还是很有文化修养的嘛。

钟存景并不知道余泽在想些什么沙雕玩意儿,他只是说:“现在警方应该去搜查这三个嫌疑人的家了,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家里吗?制毒的工具?”余泽摸了摸下巴,“但是凶手如果计划了很久,这些证据恐怕都不会留下来的吧。”

“如果从毒药的来历下手,能查的东西还是有很多的,比如购物记录、家中的不明化学痕迹”钟存景慢慢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张扬更有可能。”

“嗯?”

钟存景说:“因为其他人都只有可能往庄如艳的杯子里投毒,而杯子就在庄如艳的手边,她不可能注意不到一个不明物体被放进了自己的杯子当然,前提是庄如艳一直都在自己的座位上。

“但是,只有张扬可以端走庄如艳的杯子,帮她接满了水,然后重新递给她。庄如艳不会怀疑自己丈夫递过来的水。”

余泽忽然怔住了。他意识到这个钟存景说的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因为庄如艳信任张扬,所以张扬才有可能杀死庄如艳。

完美的自投罗网。?

你会怀疑你的枕边人对你怀有杀机吗?

☆、第12章 玩弄小人play

他们交谈了很久,话题最终拓展到很深很广的地方,类似于男女平等和家庭的问题也被他们轻飘飘地提了出来,然后谈论了些许自己的观点。

钟存景惊讶地发现余泽真的已经长大了,他已经能够对这些社会问题发表一些自己独到的观点了,这让钟存景猛地叹息起来。

他意识到,那个仅仅存活于自己记忆中的、青涩的少年已经长大了。这个孩子正在长成独特的、优秀的青年。

钟存景默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升起些许阴暗的思绪,希望余泽永远都不会长大,他们永远都停留在此刻。他可以为余泽提供一个完美的栖息地。

但毕竟,他不会忍心这么做的。

他知道余泽本来就厌恶他人插手他的人生,当初即便是余泽的父亲想要为余泽安排一些什么,也被余泽激烈地抵抗,甚至跑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念大学。

他知道余泽生来不喜欢被人拘束或许可以被人拘束一会儿,可是他很快就耐不住性子,蹦蹦跳跳地就逃开了你。

余泽并不知道钟存景在想些什么。他绕着钟存景宽阔的办公室散步,假装自己这是在消食,当然也是因为他好奇钟存景办公室的装饰。

但钟存景的办公室显然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沉闷。

黑白灰的色调。除了几盆绿植之外别无其他装饰。

余泽溜达到书架前,饶有兴致地发现书架上居然摆放了几张照片。大多数照片是余泽和钟存景的家人。但余泽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最上层的一张照片。

事实上,如果不是余泽够高的话,他很有可能就看不见这张照片了。

照片看上去有些岁月了,主体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年幼的婴儿。婴儿脆弱地躺在保育箱里面,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奇怪的液体流进去,维持着他虚弱的生命。周围都是被虚化了的布景,能看清楚的,只有这个婴儿。

脆弱的,被机械的器物围绕着。

他粉白色的手指蜷缩着,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余泽盯着这张照片,有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他几乎以为他是真的在面对一个真实的婴儿了。这张照片拍摄得过于真实,让余泽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他忽然想,这是钟存景吗?钟存景刚刚出生的时候?

刚出生时他身体不好吗?

这么想着,在钟存景过来的时候,余泽就不过脑地直接询问出来了。

钟存景僵了僵,隔了许久,他才说:“小泽,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