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按照宋先生给的地图一个岛一个岛地找过去,越往前,水域越广阔越曲折,大大小小的岛屿与草甸星罗棋布,看得人眼花缭乱,赛过迷宫。
我们居然花了三天时间,才在乌川的一个弯道处,发现了一个像针一样狭长险恶的岛屿。大海捞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宋先生说,他们当初走了快三个月才走到鬼针岛,乌川之长,难以想象。
落地,脚下一片绵软,鬼针岛上的每寸土地都烂如沼泽,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腥臭之气。
身在其中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大许多,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被风化的岩石在两侧层层叠叠,形成一座天然的屏障,把一条狭窄弯长的路夹在中间。
这条路是被踩出来的,细看之下,各种各样的脚印混在一起,但大多数都不属于人类。
“小心些。”敖炽走到我前头,“妖气很重。”
越往前,妖气越浓,住在这里的家伙似乎根本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气味。
路上,我渐渐看到一些零散的骨头,全都炭化了,黑漆漆的一坨,已经看不出它们原本属于哪种生物,还有一些连骨头都不是的黑炭块。
忽然,一团亮光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一根两三米高,直径约一尺的黑色石柱,不知是什么构造,在夜色里有频率地闪烁着荧荧的青幽之光,这柱子下头粗上头窄,顶端几乎像针头一样细,柱身上没有特别的纹饰,斑斑驳驳。
真像一根巨大的针,这就是鬼针岛名字的由来?
那些围在它周围的小屋子又是什么鬼?那并不是用世间常见的任何材料搭建而成,而是云,并且是乌云,用乌云“搭”成的房子居然这么实实在在地摆在地上。我数了数,有四间,目测每间屋子有个十平米左右,有门有窗,看起来像是供人类居住的宿舍似的。
可是,没有一丝人气,每个窗口,都黑黢黢的。
我跟敖炽迅速走到其中一间屋子前,敖炽先凑近紧闭的房门听了听,冲我摇摇头,又伸手去推,门没锁,乌云做的门,竟也吱呀吱呀地叫唤。
一股腐败的气味从门后钻出来,熏得我干呕了几声。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敖炽示意我不要进去,他站在门槛外,打了个响指,一团火光从他手里飞出去,停在屋子的最高点,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桌子、椅子、衣柜,还有一面破损的铜镜,屋子里的家具还算齐备,但是并不成套,像是东拼西凑来的,角落里竟还有一架织机,一个身着罗裙的女子背对我们盘腿坐在它面前,长长的黑发垂过腰际,应该很年轻。
敖炽依然不许我进去,他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儿,对准那女子的肩膀击去。女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竟毫无反应地歪倒在地,并且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顾不了许多,一个箭步冲进去,发现这女人的确年轻,甚至貌美,但她已经死了,虽然身体已经有了难闻的气味,但没有腐坏,早已僵硬如铁。看起来,要么是她在纺线时突然死去,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把她摆成这种姿势放在这里。
“走!”敖炽拖着我离开这间屋子。
我跟他心中已对另外三间屋子有了相同的猜测。
果然,一模一样。
每间房子里都摆放着拼凑来的家具,似乎想努力营造出一个正常的“家”的感觉,但是,每间房子里,都留着死去的人。第二间房,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睡在冰冷的床上;第三间房,也是个年轻女人,也带着小女孩,趴在饭桌前;第四间房,还是年轻女人,怀里抱着又一个小女孩,靠在躺椅上。
“变态!”敖炽冷冷道。
“幽帝……”我皱眉,宋先生说这个怪物是鬼针岛的主人,喜欢以年轻女人和小女孩为食,为食……
我腿突然软了一下,幸而敖炽及时扶住了我。
我不敢去想未知,更不敢想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会不会立刻疯狂到杀掉整个鱼门国里的妖物。
“未知不会有事。”敖炽用力搂着我,“那么容易被吃掉,就不配当我的女儿。”
突然,一片阴影从我们头顶飞过一只巨大的,长着蝙蝠翼的绿色四脚蛇,落在石柱前方,鳞片在闪动的荧光里闪着冰凉的光,一对墨绿色的眼球紧紧盯住了我们。
就是它!是它把未知带走的!
“这不是飞鳞吗?”敖炽打量着它。
确实是飞鳞。所有带鳞片的爬虫一旦修炼成有翅膀的妖物,便统称飞鳞,以壁虎与蜥蜴最常见,但飞鳞通常体态偏小,是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小妖怪,最喜欢偷一偷人类家里的食物或者好看的珠宝,然而这大的飞鳞我还从未见过。
“我女儿呢?”我竭力保持着镇定,上前一步,“交出来,我不杀你。”
飞鳞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不是说它会说人话么?会说不会听?
我又重复了一次,剩余的理智已经不多了。
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嘶嘶地吐出长长的信子。
“它身后是什么?”敖炽突然问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石柱顶端,浮着数块连成阶梯状的乌云,诡异的云梯一直延到黑云滚滚的夜空里。因为都是黑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跟敖炽几乎同时纵身而起,直奔云梯而去。
见我们有了动作,飞鳞一声怪叫,展开巨大的双翼,气势汹汹地朝我们扑来。
怪风骤起,一个炸雷撕裂夜空,赤色的闪电像一条条暴露出的血脉,见者惊心。
就在我们与飞鳞即将正面交手的瞬间,一团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乌云,对准我们笼罩而下……
一辆马车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飞奔。车内,阿藤抱着熟睡的小蝶,紧靠着宋先生,忧心忡忡。身旁,堆满了他们的全部家当。
这是飞鳞给
“不是说不走么?”她轻声问。
“留下也不妥。”他叹气,“若未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们夫妇二人不会饶过我们。”
话音刚落,只听马儿发出一串惊恐的嘶鸣,马车被一股巨大的阻力挡住了。
不等车内的人说话,只见紫光闪过,宋先生只觉脑子里嗡一声响,眼前的世界顿时化成一片混沌,所有意识都被咔嚓一下切断了。
完全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一股冷流劈头而下,飘远的魂魄顿时聚拢归来,宋先生猛地睁开眼睛。
我扔掉手里的水瓢,蹲到他面前:“醒了没?没醒我再替你浇点水。”
宋先生惊惶地看了看四周,脸色大变:“你们……你们怎的把我带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