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1 / 1)

不是两千,而是足足一万块。

周旋早熟,知冷知热,一直清楚家里?其实没?多少存款,每月父母挣的绝大部分钱都转给了债主,只留一点够一家人过日子?。

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估计是母亲问邻居借来的,等下月再周转开,省吃俭用?把窟窿填了。

周旋在原地杵了几分钟,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怎么。

她初入社会,家里?人不求她能帮着分担债务,只希望她在外能过得舒服点,仅此而已。

那天过后,周旋找兼职找得更频繁了。年纪轻轻的姑娘,身段窈窕,素颜嫩得出水,长得漂亮,对薪水要?求不高,包吃包住就行,这样的条件不算差,自然有人看得上眼。

周旋第一份兼职,是在一家美容会所当导购员,穿着剪裁合体的套裙,给富太太们介绍医美项目,介绍成了,她单拿提成,加上底薪和奖金,是笔宽裕的收入。

她初来乍到,不算能说会道,好在虚心肯学,人也踏实,试用?期一过,带她的组长给她批了合格的分数,叫她再接再厉。

那段时间?,周旋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提升口才上面?。她性格内向,但学习能力强,装也能装得不露怯,业绩一点点往上提,排名从倒数到中游,熟能生巧,总算过了一段舒坦日子?。

她原打算就这么从一而终,两三?个月足以攒够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等到九月初直接去新学校报道。

可好景不长,那天一对中年夫妻进了会所,男人陪妻子?在休息室候着,等着做项目。周旋被组长喊去端茶送水,男人往她身上瞟了一眼,打量的目光似有若无,油腻腻的。

周旋装作没?注意到,把茶点端到茶几上。男人咧嘴笑,东拉一句西扯一句,问了两句话,周旋硬着头皮照常回答。

那男人的妻子?眼里?容不得沙子?,瞧他?这副发情样,气不打一处来,拿一杯热茶泼到男人的□□上。正是伏天,穿薄薄一层布料,男人疼得乱叫,和妻子?在休息室吵起来,两人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女人说不过他?,把怒火转移到周旋身上,非说她有意勾引她老公。

热茶溅到了周旋手臂上,她忍着钻心的疼痛,赔着笑,听?着女人的指责。

没?一会,组长过来了,平息了这场闹剧。

女人是这的常客,平时花钱如?流水,在店里?大把大把消费,话语权重。当天晚上,组长给周旋结清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资,好说好商量,劝她主动离职,别碍顾客的眼。

周旋忍着委屈,答应了。

手臂上的烫伤断断续续半月才好转,期间?周旋很快找到了别的兼职。

酷暑难耐的七月份,她做过不少工作,轻松的不轻松的,周旋来者不拒,有时白天晚上身兼数职,把自己累到虚脱,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一米二的宿舍单人床上,来不及胡思乱想,阖眼就睡。

卡里?的一万块钱周旋一直没?动,那是她的底牌,也是她的动力和念想。

八月初,周旋拖着行李箱,去建国门附近一家酒吧应聘服务生。

她没?做过夜场,但上份兼职的同事?说,这家酒吧开业酬宾,最近很火爆,服务生一茬一茬地招,老板大方,给的工资高,还?有小?费赚。

周旋缺钱,无所谓哪里?,哪怕是鱼龙混杂的地界,能拿到更多的钱就行。

面?试她的人不是老板,是染了一头黄毛的年轻男人,他?是这的经理,正好姓黄,大家都喊他?外号黄毛哥。

黄毛看着吊儿郎当,人比较随和,上下打量她的穿着打扮,没?卖关子?,直接告诉周旋,她不适合在这做,看起来太乖了,学生气足,会吃亏。

周旋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跟他?撒了谎,说自己刚来北京没?几天,没?有吃住的地方,带的钱也所剩无几,只能靠兼职赚点零花,勉强度日。就算不在这做,也是在别的酒吧做。

黄毛心软,最见?不得年纪轻轻的姑娘因为钱步入迷途,胡乱摆摆手,说那你就留在这儿吧,跟着我共事?,总比跟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强。

周旋很少扯谎,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由衷说了声谢谢。

酒吧包吃不包住,黄毛看她孤零零一人可怜,把库房拾掇出来,放了张铁架做的小?床和几样家具,给她当宿舍。

黄毛叫她把行李箱放下,去对面?巷口的照相馆拍张证件照,到时给她办员工证用?。

照相馆老板是黄毛的好兄弟,跟他?如?出一辙的做派,只收了她两三?块钱意思意思,权当帮忙了。

从照相馆出来,周旋抬头看天,无端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第一次在这座城市感受到了微不足道的温暖,好像日子?也没?那么难捱了。

这种?温暖没?持续几天,周旋很快陷入另一种?两难的境地她高估了自己的抗压能力,没?料到夜场会有这么多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搞得人措手不及。

正式入职前她做过培训,但对环境不熟悉,越紧张越毛躁,不是给这个卡座的客人上错酒,就是在昏暗的闪光灯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被醉醺醺的客人拦住去路。

以往的十八年里?,周旋过得循规蹈矩,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常常自顾不暇。黄毛忙得很,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出现,帮她解围。

周旋只能靠自己,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一颗心随时提到嗓子?眼。

入职第四天,周旋当夜要?值班,她换上工作服,系好红色领结,检查完仪容,出了宿舍。

宿舍没?空调,早晚有温差,周旋这几天睡觉不踏实,早起的时候嗓子?干痒,估计要?感冒。她脑袋昏昏沉沉,强撑着听?领班同大家交代几句,散了会,各忙各的。

周旋负责角落的卡座和调酒区的散台,晚上客多,烟味酒味混着来,乌烟瘴气,她拿着点单的平板和一个托盘,游走?在人堆里?,头晕目眩。

路过吧台时,她被地毯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不小?心撞到谁的胳膊。

周旋下意识抬头,只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侧脸。男人穿了件宽松的绸面?衬衫,衣摆熨帖地压在黑裤里?,支腿坐在高脚椅上,肩宽背挺,身段颀长。

借着萦来绕去的昏茫灯光,男人淡淡拂了她一眼,多少有被冲突到的不耐。

周旋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声音被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声盖过。

男人掀了掀眼皮,没?搭腔,侧过身去,跟吧台内围的调酒师说一句什?么,手里?反复把玩一枚金属质地的打火机。

周旋非礼勿视,没?再多看一眼,抱着托盘走?远了。

散台的客人点了杯哈尔的心脏,周旋第一次听?说这酒,觉得名字好听?,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过了会,她端着这杯猩红色的酒,再次从男人身旁经过,同样的位置,同一块地毯,她手一抖,一杯酒一滴不落地全洒在了他?身上,浅色衬衫被染成了水墨丹青的红色。

有那么几秒,周旋整个人是懵的,甚至忘了道歉。

男人倒没?太大反应,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但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抽出几张纸巾,擦拭掉衣料表面?没?洇透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