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闻言,跟女学生走到一边,这一阵儿整栋楼都变得鸦雀无闻。
“您能把身子压低一些么?”
沈聿太高了,女学生不得不要求道。
沈聿俯耳,女学生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中午的时候我出去买东西,恰巧看到时先生跟一个妇人在校门口站着说话。听口气,那妇人好像和时先生是亲戚,大约是什么姑嫂的关系,那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小孩叫时先生‘姑姑’来着。”
“嗯。”沈聿听得仔细,一面微微颔首,示意女学生继续。
“我听到那妇人要时先生带她去前面的茶楼喝茶吃点心,时先生大概是不乐意,但那妇人说什么也不肯放时先生走,所以时先生就答应了。不过这一去就有两个多钟头,到现在还没回来。”
“嗯。”沈聿颔首,直起身子,“你叫什么名字。”
“汪竹月。”
“嗯,我记住了。”
沈聿迈开大步便走,身后的汪竹月马上被众人团团围住,众星捧月一般。一时间楼道形成严重拥堵,疏散也疏散不开,教学楼里一团亢奋,教师也都不管,校长见此光景,只好默默回了办公室。
沈聿出了学校,即刻点兵派将,众人得令,分头去执行。沈聿令谭副官开车,自己先乘车来到福源茶楼。
进了茶楼,也不废话,直接把枪抵在了福掌柜头上。
台上正唱小曲呢,见沈聿一身军装,带着杀气进来,霎时丢锣的丢锣,弃鼓的弃鼓,那伶人惊得花颜失色,滚下戏台,客人无不尖叫,奔走四散,侍从们哭爹喊娘,连滚带爬,腿脚勾着桌椅跌得东倒西歪,手里的茶碗茶壶碎了一地。
茶楼掌柜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下便吓得尿了裤子,双腿抖着抖着便跪下了,愣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老板娘闻声出来,一见沈聿,转身拔腿就跑,脚还没抬起来,被身后訇动如雷霆的枪声吓得瘫在了地上。
大酒坛子碎裂,霎时间从茶楼飘出来的酒香荡满了整条街。
老板娘趴在一滩酒水里,哆哆嗦嗦地直往地上磕头,磕得酒水飞溅,唇舌发麻,烈酒钻入鼻孔,喷嚏却不敢打出来,把脸憋得紫胀,口中念叨着:“沈少饶命…沈少饶命……”像念保命符一般。
那掌柜却已面无人色,吓得齿软舌瘫,只是跪在地上,瞪着两只死鱼般的眼睛,惊恐地干瞪着老板娘。
沈聿一个眼神,谭副官马上举枪抵住老板娘的头,咬牙道:“沈少的人都敢碰,你有几条命啊?”
老板娘早就悔青了肠子了,战战兢兢地哭道:“我并不知是…是沈少的人…”
“那现在知道了?”谭副官厉声道,“只有一次机会,谁说谁活命。”
老板娘连哭带磕头:“我说,我说……”
“是时青家的,是时青家的今日一早来…说有一笔极大的生意……不要我怎么出力的…只要我在茶里头下一壶麝香五石散…她就给我…给我五十块大洋…我见那姑娘穿着不像一般人,也曾犹豫来着…但时青家的跟我说…那姑娘不过是个孤儿…这一买卖是稳赚不赔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姑娘竟…竟和您……”
沈聿切齿,声如寒冰碎裂:“人现在在哪里”
“时…时青家的说…要卖…卖去胡喜阁……”
沈聿眸里焰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可怖的不见底的黑暗酷烈,他把枪从掌柜头上挪开,隔空指在老板娘的额前,扳机便要摁下去。
“沈少饶命…饶命啊…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老板娘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把头杵在地上捣烂,“求您留着我…留着我将功补过…”
“报告长官,队伍集合完毕!”
门外一众军靴的脚步声齐齐立定,等候军令指示。
来了一整个连的人。
沈聿见第三连连长也来了,吩咐他留下一个排在此细细查封,又吩咐将这夫妻二人全部移交监狱关押,自己遂带领剩下的队伍去环香路。
0024 要我帮你吗
福源茶楼和胡喜阁暗通款曲买卖人口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
因这块城区从前都是吴占霆的人管辖,他们的人又一向执法松散,凡触犯了法律的事情,孰是孰非,判起来没有准公道,管不管只看心情,才纵了这帮人胡作非为。
此番沈聿亲自带人上来,将道路封锁了,直奔胡喜阁而来。
大雪飘落,屋内暖香融融,暮色四合,胡喜阁正值热闹的时候。
开门声先是吓了众人一跳,随后老鸨定睛一看,见是军阀,喜得眉开眼笑。
军阀政要是他们这里的常客,这些人物出手阔绰,银两大洋通常是成倍的给。
然而这位沈少从未光临过胡喜阁,老鸨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后便犹如见了活的龙凤一般,连忙轻甩罗帕,一面招呼众小姐过来,一面就对着沈聿弯腰作福,道:“大人您贵脚光临贱地,我们胡喜阁上下蓬荜生辉大人您这是从军务上刚下来?您辛苦…孟坠儿还不快给大人奉茶解乏!”
说着便凑了上来,还未等近沈聿的身,被沈聿猛然一脚踢开。
“哎呦”
那老鸨被一觉踹出去一丈多远,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捂着肚子哎呦个不住。
站在这种脏地儿,沈聿半句口舌也不想多费,只作了一个手势,军士们便进去挨间搜索起来。
时妩原想替她嫂嫂点完吃的,付过钱就走的,架不住她嫂嫂逼着宝儿一顿软磨硬泡,于是勉强坐下喝了杯茶。
往后再发生什么,时妩便不记得了。等她再醒过来,只看见周围一片桃红帐幔,脸下枕的大约是绸缎被面的厚褥子。
她觉得口渴得紧,胸前火烧火燎的燥热,忍不住伸手去抓领口,想要起身倒水喝,却又觉得没有力气,挣扎了半天,只是把脸换了个朝向而已。
褥子上一股很浓的异香,她的脸埋在上面,那香味便直入肺腑,身上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只往心脏上流,四肢绵软无力,只觉床褥上那股香气噬肉醉骨,颠倒迷魂。
时妩亦没有能力思考现在是在哪里,身上又闷又热,眼前飘飘荡荡的桃红色幔帐仿佛蒙在她的脑仁上,使她异常难受。闭上眼睛也没有用,那帐子的颜色仿佛能穿透眼皮。
时妩正难受,忽听一阵脚步声和一阵怪笑声传了过来:“董老板,这次的姑娘包您满意,若是您有一丁点儿不如意,我胡娘往后还要不要在凌川混,您一句话说了算!”
然后是“吱啦”一声,有两个一高一矮的影子漫上来遮住了时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