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星还没被陆靖文这样伺候过,他一般是被他喊去跑腿的那个,有些酸溜溜地盯着他抬着托盘的手,突然注意到陆靖文左手的石膏下写着字:“Keep the doctor away……哥,你石膏上写着什么东西呢?”

“什么?”陆靖文先是愣了一下,抬手想看却看不到,突然反应过来,看向了周琎,是她告诉他,她以后想当医生的那个晚上。

周琎神色平静,没有什么反应。

心里却在想,哈,原来他连记都不记得,更不用说是否对她想说的话有过一丁点好奇。

陆靖文收回眼神。

他回到房间,用手机拍了一张石膏上他看不见的地方,看到了那句话:Keep the doctor away.

像是截了一半的苹果俗语跟他开玩笑,祝愿他不要再倒霉到生病受伤进医院。

又恍惚像是说他,将人推得太远。

第27章 渐渐

周琎有一瞬间觉得胸闷, 因为呼吸不上来而有刺痛,好在下一秒就缓了过来。感情这种东西,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容易这样, 所以要尽力收回来。

她放下思绪,看着林望星, 问:“开始补习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对数学是什么感觉呢?”

林望星有点惊讶,但能不马上开始上课,先聊聊天也是好的, 想了想, 道:“数学太难了,让我感觉自己很笨。”

周琎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跟不上的呢?还是从一开始就觉得很难?”

林望星道:“刚开学的时候还好, 大概知道老师在讲什么,普通题目也能做出来,从下学期开始就慢慢跟不上了。”

周琎翻了一下数学书,确认他是从学几何开始犯迷糊的, 前面的内容估计学得也不扎实, 便决定还是从头开始复习, 给他建立一点自信心, 后续过程里再重点关注几何。

想好以后,周琎便对林望星道:“那我还是带你从头开始学吧, 开头的内容比较简单,但是打好基础很重要。有时候不是因为你太笨了所以学不会,而是因为中间有一些知识点吸收得没那么快, 马上又到了下一个知识点,一旦没有跟上, 就很容易导致后面更难学懂。”

林望星觉得自己就是这种:“是的!我就是中间有一阵子没学懂,后面就越来越听不懂了。像我这样该怎么办呀?”

周琎笑了一下:“很好办,你才初一,只要从头再来就可以了,时间还很充足。”

真是令人羡慕的年纪,还有重来的时间和机会。不像她的英语,积重难返,只能缝缝补补,多学一点是一点。

周琎的语气很轻松,林望星也不免乐观起来,轻快应了一声,倒是不排斥上课了。

周琎翻开课本,开始讲最基础的知识点,每个知识点再配几道由易到难的题,就像是开卷考一样,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可以用这个知识点解。但要用上这个知识点,还得拐上几个弯,这就是锻炼他的地方了。希望能通过这种方法帮他培养出一点自信心,也多教会他几个解题思路。

一小时的课结束得很快,周琎跟林望星说课间休息时,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么快?”

学生反应好,第一次当老师的周琎也高兴:“怎么,还没上够啊?”

林望星:“……”

那倒也没有那么爱上课,只是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他好像才进入状态,一晃眼就做了那么多题,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有些惊奇。

周琎不逗小朋友了:“你不累我也累啦,休息一会儿吧。”

林望星高兴地应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坐在桌前面面相觑。

周琎是因为无处可去,林望星则是想打游戏,但不好意思在老师面前打。

最后是林望星急中生智,冲出去大喊一声:“哥!”

陆靖文出现的时候,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林望星缩了缩脖子,道:“老师说中场休息,你带她玩会儿呗。”

他好自己偷偷放松一下。

陆靖文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也觉得周琎在这里未必能放松,便邀请周琎到客厅喝茶。

周琎把他最开始和水果一起送来的杯子拿在手上,对他道:“我喝茶睡不着,喝水就好了。”

陆靖文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

周琎两只手拿着杯子,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喝,好像把嘴占满就不用讲话。

陆靖文对别人的情绪并不敏感,可能因为他大多时候并不真正关心,但几句客套话在嘴边盘桓多时,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你在生气吗?”

脑海里不知怎么回事,闪过写在石膏上的那行秀气英文。

周琎呛到了,咳嗽咳得肺疼。

陆靖文立刻上前,拍背的手在即将碰到她时停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拍上去,想让她尽快平复。

周琎好不容易不咳了,问他:“你说什么?”

她扪心自问,确实有些生气,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表现明显,他为什么能够知道?再深想下去,一点怒火就要燎原。

陆靖文看她,如果说原来只是若隐若现,薛定谔的生气,现在就是怒上眉梢,明晃晃的火气了。

他决定避战:“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我弟学得怎么样,还好教吗?”

周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表情才勉强和缓下来,说起林望星的情况。林望星有个优点他受管,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不够勤勉自律,但在有人盯着的时候,学习效率并不算低。他在做数学题目时不够灵光,但未必是脑袋瓜转得不够快,也可能是类似的套路解得太少,外加天生擅长放弃,遇到一点难题就坦然略过,不去深究。

“听他说的一些事,能感觉到你们家很开明,不怎么给他压力,但没有压力也代表没有期待,或许有时候,还是可以对他有一点期待的。”周琎建议。

周琎说这话时很诚恳,完全放下他们俩之间那点不自在,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她不喜欢指点别人的人生,好的变化未必会受到感激,坏的变化却一定会迎来斥责,多一句嘴,就多一份大概率会引向坏结果的责任。

但身处其中,一句轻飘飘的话好像就能让事情变得更好,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一脚迈入,只希望踩到的不是浑水。

陆靖文突然感到一种少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