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统一装饰的黑色轿车,跟在后面,缓慢驶出。
车队缓缓驶入Nexus老楼所在街区时,所有车辆都默契地靠边停下,整条街道陷入一种诡异的肃静。
交警们在维持秩序,几个路人驻足观望,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领头那辆黑色老款轿车的特殊车牌,有附近没有迁走的老街坊提起,说那是Nexus百货蒋总的车,又有人说听说他去世了。
车门开启的瞬间,冬日的冷风卷着细雨灌了进去。
蒋赫然抱着覆黑纱的遗像迈出车厢,皮鞋落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
他在车头斜前方停下,遗像里父亲威严的面容正对着曾经起家的的Nexus老楼,雨丝在相框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
这里早已不再风光,八年前迁址去了更新的商业街,而这栋老楼只剩一些老商户在,但却是蒋赫然爷爷那一辈开始发家之地。
车队齐声鸣笛,三声短促的鸣响刺破雨幕。蒋赫然紧了紧怀中的遗像,垂目向前,迈步走上这条熟悉的斜坡。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走在最前面,而哥哥蒋家兴则跟在一旁,他很喜欢跟着父亲来公司,因为会有叔叔阿姨给他买吃的,逗他笑。
小时候的蒋赫然,一直被形容成最幸福的小孩。
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抱着冰冷的相框,走在细雨里。斜坡尽头,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
“爸爸,一路走好。”
蒋赫然在心里默念。
车队在路口再次停下。蒋赫然立在雨中,雨水顺着发梢滑落,浸透西装。他仰头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将遗像护在怀中,俯身回到车内。
蒋父与蒋母葬在一起,蒋家兴在旁边。
蒋家的陵园在后山一处幽静之地,青石台阶蜿蜒向上。早年有风水先生算过,说此地聚气藏风,是蒋家子孙的“死后福地”,因此早早置办了这片墓园。
庙里请来的大师身披袈裟,木鱼声与诵经声混着香火气,《往生咒》的梵音一遍遍敲进蒋赫然的耳中,他盯着父母和蒋家兴的墓碑,忽然意识到这竟已是他活到如今,第二次站在亲人的墓前。
上一次,他刚刚成年,哭得撕心裂肺;而这一次,他只是沉默地站着。
“赫然。”谢萍走了过来,轻轻喊了一声。
蒋赫然回过头,眼神麻木,看到谢萍满脸的泪水,风卷着香灰吹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谢萍轻轻握住了蒋赫然的手,如同小时候她带着蒋赫然去逛街,蒋赫然怕过马路时一样,只不过现在蒋赫然早已不是幼童。
细雨中的手也是冰凉的,谢萍心里难受,又抬手去拍了拍将赫然的背,哽咽道:“乖,不怕。”
七岁的蒋赫然与三十二岁的蒋赫然,在她眼里都是最疼的孩子,他失去了家里人,在外面再呼风唤雨,也还是会难过。
蒋赫然看着干妈,过了许久,才沉声说:“没事,干妈,我不是小孩了。”
法事结束,其他人都撤走,半圆形的墓碑前只剩下蒋赫然独自一人,谢萍也因为雨太大,被劝回了车里。
天色阴冷,整座后山环绕着高耸的树木,显得孤寂又绝望。
雨好似不会停的越下越大,蒋赫然走了两步,站定在另一块墓碑前。照片里的蒋家兴笑得很柔和,就像蒋赫然记忆中和梦里的一样。
“哥。”蒋赫然喊了一声,声音嘶哑,他抬起手附身摸了摸照片里的蒋家兴,又重新站直。
“我很想你。”他盯着照片,开口道,“我一直都很想你。”
“你走了这些年,我做了不少荒唐的事,也伤害了一些人。”蒋赫然神情凝重,“好像也搞错了许多。”
蒋赫然顿了顿,彷佛回忆起什么,沉默良久。
三个月前,彦医生的诊所来了一位男人,是Dr.Scott的朋友。
Dr.Scott是业内知名的心理医生,治疗焦虑症非常专业,但已经不接受对外预约,而彦医生曾经在他诊所工作过七年。
男人自称姓蒋,言谈优雅,态度很谦逊,说自己是来请彦医生帮忙的。
“这是我这位朋友的大概案例。”他形容了一个比较普遍的焦虑症行为,提到了对方遭遇变故和感情失意。
“蒋先生,我们不能通过简单的口述,判断心理状态。”彦医生说,“但您描述的个案很典型,您若想帮他,得先找到那个真正的出血点。”
“他要彻底死心?”
“可行。但我们只是学术讨论,具体的决策需要见到当事人才能判断。”彦医生看了一眼蒋赫然,“蒋先生,人的情感是极其复杂的。”
回忆着当时的对话,蒋赫然觉得无奈。
他在秋天去伦敦前,透过XFound的朋友得知,许嘉臣尚且单身,他与那位心理医生只是朋友,没有确定关系。
蒋赫然心存侥幸,想要再去找找顾行,提前半个月订了井上的晚餐,酒虽然不如去年圣诞送的那一瓶,却也是千挑万选,他觉得顾行会喜欢。
检查酒廊布置的那天,蒋赫然打算晚上就自己开车去找顾行,约他第二天吃饭,可许嘉臣出现了,打乱了他的计划。
顾行的眼泪,是蒋赫然看过最令人感到难过的东西。
“我怕他不开心。”
“但还是让他不开心了。”
照片上的蒋家兴始终微笑,这座寂静的山头,不会再有人给蒋赫然回应了。
蒋赫然在风雨中转身下山。
顾行的诊所在元旦假期后,迎来了开业第一天。
门口堆放着一些花篮,各路朋友送的,很是热闹。
Alice与顾行确认了这周的预约后,又说有媒体想要采访,顾行想了想说可以接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