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惹出不少麻烦,也将自己送进了监牢,也正因如此,才拿此事作为交换,让我替他赎身。”

此人当真卑劣至极!万盛又问,“你来此赶了多久的路?”

“满打满算,有十四天。”这十四天,是她掰着手指头一日一日的数过来的。

万盛的商队也去过京城,京城距离充州八百多里,按商队的脚程,至少得走二十来天,可她竟只花了十四天便赶来了,足见其情切,足见其辛劳。

“我原本打算昨日便上门,可半道上听闻贵宅刚办完丧事,觉得贸然上门有些不妥,这才改递的帖子。”胥姜笑了笑,“不曾想您倒先找上门了。”

万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后另问道:“那你何时回京?”

柳眉轻嗤了一声,惹得众人都看了她一眼。

胥姜看向溪芷,“待夫人病情稳定后,我便会返回京城,所以您不必担心。”

担心什么,不用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万盛无法接这话。

单伯适时补充道:“明年三月,姑娘大喜,要提前回京准备。”

“大喜?”万清淼没听明白父亲与胥姜之间的对话,却听明白了单伯的意思,惊讶问道:“是要成亲了吗?”

“正是。”单伯笑眯眯道:“届时若诸位得闲,还请上京来喝一杯我家公子与姑娘的喜酒。”

“单伯。”胥姜看向溪芷,溪芷虽未有多余表情,她却仍觉得有些害臊。

单伯朝她安抚一笑。

“你家公子?”万盛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这管家所说的公子,怕就是能让胥姜住官驿的官员。

在京中做官,却与胥姜结亲,横看竖看也不是一桩般配的婚事,且因胥渊的遭遇,他对朝廷还有当官的,并无好感。

“这桩婚事,可是你自愿的?”

她毕竟是溪芷的骨肉,既凑到眼前,又关乎终身大事,于情于理都该过问一番。

况且,溪芷所遭受的种种苦难,他也不想让她的女儿再经历。

“若非自愿,便是官家也……”

“万老爷多虑了。”单伯打断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公子与姑娘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且这桩婚事是由两边家人正经定下的,并无强迫之说。”

家人?胥姜犹如孤女何来家人?

万盛却执意对胥姜问道:“他所言可当真?”

“当真。”胥姜压下脸上燥热,正肃道:“若我不愿,无人可强求。”

若她不愿,无人可强求。

万盛有些恍惚,这句话溪芷也曾说过,可她最终却不得不屈从冷酷而势力的父母,与他这个残疾结为连理。

“我与他本是两心相许,情出自愿。”胥姜看向溪芷,“您大可安心。”

两心相许,情出自愿。曾经的溪芷与胥渊何尝不是如此?可结局又如何?

万盛对这桩婚事仍旧不大看好,毕竟一个为官,一个为民,只是胥姜既如此说,他也不好再多言。

正巧此时,管家领着大夫入厅,他们也就打住了话头。

万清淼从呆滞中回神,忙上前将大夫领过来,将溪芷先前的症状一一讲给他听。

戴神医听罢,按规矩先为溪芷诊脉,又问了最近坐卧饮食,观了气色神态,随后对众人道:“夫人脉象仍然虚浮,可气色神态却比前两日好了不少。”

随后又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溪芷被晃得眨了眨眼,眼神也有所流转,“反应也不似原先迟缓了。”

胥姜一喜,问道:“这是不是说,夫人的病有所起色?”

戴神医摇头,“这只是一时表症,还得多观察些时日,才能下定论。”

他见溪芷眼周青黑,眼底浮红,复又叹道:“夫人的身子不能这么熬下去了,睡不好,吃不好,加之神思颠倒,不是长久之相。”

闻言,万家父子神色黯然。

第211章 二百一十一斩·母女连心

“失眠少食,为万病之大忌,何况夫人所患本为失心之症。前几年我有个病患,也害此病,第三个年头上便去了。夫人能熬到如今,已是不容易,若再无好转,这身子一旦垮下来,便是回天乏术了。”

他这么一说,屋内几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胥姜看着溪芷眼下的青黑,心头也着急,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对大夫问道:“那大夫可有办法调理?”

哪怕是体魄强健之人也受不住这般日夜煎熬,何况溪芷本就病体孱弱。

“这些年各种汤药都用过了,眼下就一贴补神散还见点效用,可这药也是积多成毒,万夫人身子已压不住,不敢再重用。”戴神医随后转向万盛道:“我早就同万老爷说过,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万夫人因内受七情之伤,才导致神思郁结,意识失常。需得疏其神、解其思、顺其心、安其魄,方能逆转,一味的拿药堵,只能暂保其身,并不能根治其症。”

他叹道:“眼下这身也快保不住了,老爷还要固执么?”

万盛看着夫人,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我不想让她再想起那些痛苦的事。”也舍不得她对自己这些年的依赖、恋慕,哪怕他知道那是假的。

“破后而立,人的心志往往比我们想象之中更坚硬,与其躲避不如直面。”戴神医一语双关,他与万盛来往这么些年,也算老友了,不忍看他越陷越深,最终将自己和溪芷都逼入死地。

“况且,她虽糊涂了,却并没有忘却往事,只是身陷混沌,分不清虚实罢了。你纵着她,纵着自己,只会让她日渐失去分辨之力,最终成为痴人。她近来的状况你比我更清楚,已经是认不清人,说不出话了。”劝至此处,戴神医不得不下帖重药,“你难道想因一己私心而害死她?”

胥姜闻言,心头涌起一股怒气,她紧紧握住溪芷的手,毫不客气地对万盛说道:“万老爷,这些年的梦也该做够了,我感激你这些年待她的好,也从未想过要将她带走,改变你们如今的处境。可这不代表我会任由你再拖着她,将她拖到病入膏肓,治无可治。”

一旁的万清淼替父辩道:“胥娘子,我父亲并非你说的这样,这些年父亲为母亲穷尽心力,四处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