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围太嘈杂,胥姜没听清。

楼云春身后的巡卫各自对视几眼后,眼里浮起一丝坏笑,随后学着楼云春的语气,齐声喊道:“阿姜,回家等我!”

“阿姜,回家等我!”

大理寺的巡卫训练有素,声声呼喝,洞穿惊涛狂风,直抵彼岸。

巡卫们连吼了十几声,胥姜一边脸红,一边挥舞火把,应道:“好!”

这头的乡民百姓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应道:“好!”

回家有什么不好?等水退了,他们也可以回家了。

楼云春被下属这一阵狂喊也给喊得发臊,他绷着脸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却见他们脸上神情松快,并不似寻常畏惧他。

他神色也是一松,温和道:“走吧,早些巡完,早些回家。”

众巡卫又是一阵欢呼。

楼云春回头朝对岸那道模糊又清晰的身影看了一眼,嘴边抑制不住的绽出一抹笑容。

胥姜见楼云春带着人往上游而去,终于放下酸痛的手臂对卫伯道:“卫伯,我要回家了。”

卫伯笑道:“水快退了,我也快回家了。”

胥姜也露出清朗的笑容,“都会回家的。”

胥姜赶回书肆,将肆里点得灯火通明,又给满蹄子泥浆的犟驴冲洗,才起炉子烧水熬药浴。

药浴包是早前去千金坊找陈大夫抓的,春夏之交,偶尔泡一泡,强身固体。

她昨夜起来查看受了寒,今日又担惊受怕吹了一整日的河风,觉得身子有些沉重,用药浴驱寒正好。

泡完药浴后,她又热了一碗姜汤来喝,身上才总算松快些了。

想着楼云春一日两夜的浸在风雨里,胥姜又给他熬了一锅,再另起炭火,开始熬防风粥。

防风粥顾名思义便是以防风为引,姜片、葱白为辅,熬水除渣后,再下入粳米搅煮至浓稠。

此粥以香出名,有‘一碗防风粥,七日口舌香’之赞誉,除此外,防风粥更有散行风寒湿痹之功效,是京城养生药膳之中,广受追捧之粥品之一。

胥姜将炸开的米花搅煮至糜烂,其香氤氲口鼻,使人嗅之旷然。

待粥熬好之后,她将其煨于炉火旁,随后另外置锅,添水上屉,她要做蒸饼。

做蒸饼自然得先揉面,揉面时加少许盐和曲,以助其醒发,随后取少许清油、面粉、盐、胡椒粉、花椒粉调制油酥,再将鲜葱洗净切碎待用。

醒发后的面团还需揉捏几个回合,随后将其擀成面皮,于面皮上刷油酥,撒葱碎,再将其正反折叠。折叠后分为面剂,再扯卷成花,上屉蒸之。

蒸过气,其形膨大,颜色清白,煞是爱人。其味葱香十足,宣软咸润,勾得人十指颠倒,不顾烫地往嘴里送。

胥姜只吃了一个垫胃,剩下的等着楼云春回来一起享用。

云飞雨散,金光破雾,一人一马裹着满身泥沙,踏着浪涛的余音,驰骋于空寂的长街之上。

马已识途,不必驱赶牵引,熟门熟路地穿过坊门,拐入那更为僻静的小巷。

楼云春远远便瞧见书肆瓦顶上笼罩的薄烟,他想起胥姜在彼岸的守候,心与眼便不由得发热发烫。

马疾驰至书肆门前的树下,楼云春刚落地,便听见角门吱呀一声,那河畔边的身影此时正袅袅倚在门边,笑盈盈地望着他,目光依依。

“你回来啦。”

楼云春牵着马,如倦鸟归巢,疾步上前将胥姜锁进自己眼里。

胥姜见他迟疑,便挪步倚入他怀中,将他环抱。

“我身上脏。”

“不脏,干净着呢。”胥姜耳朵贴在他胸膛,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吁道:“你可吓死我了,去乐游乡为何不跟我招呼一声。”

楼云春贴着她的脸蹭了蹭,“雨天好睡,怕惊扰你。”

“这么烈的雷电,我哪里睡得着。”

“害怕?”

“嗯。”小时候的胥姜尤其怕,每次雷雨天都要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蹭到师父房间求庇护。稍稍大一点,每每雷雨天,师父也要起夜看她好几回。再后来一个人漂泊,历过千百场雷雨后,虽心怀敬畏,却能安然自渡了。

此次也怕,却是后怕,想着楼云春在那漫天雷雨下,去河道帮忙清淤,她心头便发寒。

楼云春将唇抵上她的额头,安抚道:“别怕,往后我都在。”

胥姜笑着点点头,随后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泥点,说道:“我熬了药浴,快去泡泡驱寒,另外还煮了防风粥,做了蒸饼,等你泡完后一起吃。”

楼云春点头答应,心头却觉得她比任何药浴、汤饭都更能驱逐寒意。

楼云春去沐浴,胥姜便压水替马儿冲洗,她摸了摸马儿的脑袋,温柔道:“辛苦啦。”

马儿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犟驴支着差点被她揪秃的鬃毛,吊着脸打了个响鼻。

楼云春泡完药浴,只觉得精气通畅,神清气爽。他披散着头发站在厨房门前,看胥姜盛粥,胥姜抬头朝他一笑,随后将粥递给他。

他上前接过粥放在一旁,随后将她楼进怀里,与她毫无顾忌的相拥。

胥姜手里握着勺子,笑道:“抱一抱就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