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降抱着枕头睡得相当不安稳,他还没有完全熟悉这个新枕头,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又一个半梦半醒的阶段,他感觉有人轻轻托起了他的头,一个软软的东西枕在他头下,有着淡淡的陈旧的气息和一股好闻的香味,凹陷处无比契合他的头型。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弧度。
他一挨枕头立马就睡死了,这两天睡得浅得不到完全的放松,身体还是有些疲惫。安心枕头一来,谁也别想叫醒他。
送枕头的还给他掖好了被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从窗户一跃而出掠过屋顶朝着远方而去,他踩踏瓦片的声音惊起了一阵连绵的狗叫,但睡梦中的白降没有听到。
隔天果不其然又维护了。
珍宝楼楼主没有下来,闭着门在那数钱,路路通开挂翻墙去论坛逛,边逛边笑,白降凑过去看一眼,一刷新全是骂策划吐槽往昔任务的。
他坐回去望着天空发呆,旭日初升,天空蓝的很有层次分外好看。往日里总会飞过一群燕子或者麻雀什么的,今天却一只都没看见。
白降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那只鸟,是他的飞行坐骑,陪了他好多年,和他一起击退了很多玩家也被很多玩家击杀,最后被策划写死在被讨伐的那一战里。
心里难受,连美景看得都不顺眼,旁边路路通逛论坛逛的哈哈大笑,衬得他心情更加不好。
白降默默坐在角落里长蘑菇,祭奠那只遭次横祸的鸟。
苍天饶过谁
此次维护是突发性的,时间也不确定,说好的维护三小时被无限拉长,起初众人还是在原地等着开服,等了个把小时都没开服那个兆头就飘了。聚起来庆祝白降大难不死,不当boss当个厨子也没什么的,活着就行。众人安慰他,虽然他一个人没娶妻没生子,家业散尽,混的连自己的下属都不如,但是……想想还不如在被撤销boss身份当天就被关小黑屋呢。
白降:……
一堂主甘遂改行当了屠夫住平安镇东头安安分分的靠实力挣钱,二堂主君迁子在甘遂隔壁开了个书屋买点秘籍日进斗金,一天到晚的把甘遂往死里酸,三堂主九里明干脆将他的兴趣爱好发扬光大搞了个摊子捏泥人被一众女友粉妈妈粉照顾生意完全不愁吃穿,四堂主鬼卿绰号神算子,在镇西摆摊算命颇得玩家喜爱,抽个卡都要去她那里算上一卦看看今天是欧是非,鬼知道她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五堂主苏合香开了家香料铺子,香粉盒子堆里头还?阶诺愣痉郏?成为玩家眼里物美价廉的打不过报复一下小道具来源处,六堂主六曲这个斯文败类直接开了家青楼,卖艺还是卖身但随君意,连玩家也可以体验一把倒贴钱在青楼里当头牌的花魁人生。至于七堂主,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他干点什么了。
总得看下来,大家都是自己当老板,就白降一个人给别人打工。
好像是有点惨。
白降想了想,权当还他祖辈当了这么多年的boss的债了。
白降不是个怎么计较的人,虽然内心脱线蔫坏,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颇有大将风范,好比绣花枕头一包草,里内是草表面好歹也是锦缎。
眼见闲言碎语七扭八拐转到他身上了,他冷笑一声,正面刚上流言蜚语。
路路通见他扯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奇怪道:“你干嘛呢?”
白降答:“笑出清新,笑出强大。”
路路通:“绿箭给了你多少广告费我炫迈给双倍!”
白降:……
还能不能愉快的交谈了?
他郁闷的坐回了自己的安心小窝,抱着膝一副好孩子样的缩在角落。珍宝楼的其他人已经开始在摸牌了,两桌麻将三桌扑克,还有人提议打桌球的,碍于设施不够完善只得作罢。其他人都在光明正大的赌博,唯有白降不情不愿的当那一股清流。他没得钱,全身上下只有穿的衣服值钱,工钱没发,家底被搜刮一空,此时此刻连一文钱都掏不出来了。
前.大厅同事路路通摸出了一锭金子压桌上:“一两。”黄金。白降在心里补充。
现.后厨同事大厨压了两锭,还扭头嘲讽路路通:“抠不抠啊你,居然才压一锭?两锭!”他放的用力,黄金和桌面相击发出咔哒一声。白降看得眼睛都绿了。
他不是没看过金山银山,但老爹死后那东西就被抢劫一空,他劫富济贫的同时还得偷一堆金银好拿回去养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由奢入简的七位堂主。如果贫穷可以实质性表达,那他那身丝绸长袍上应该全是补丁。说不定连补丁都来不及补就被卖了讨生活。
摸摸空空如也的衣兜,白降长叹一口气,行吧,从零开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扭头看天,天上一串串绿莹莹的字符串在云层间闪过,天空好似罩了个龟壳,将他们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那道绿莹莹的光跟鞭子似的,一下又一下的越来越近,白降顿时生了危机感。
一种似乎被谁直勾勾盯着的感觉突然炸裂开来。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鞭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抽到他面门上。
“鞭子”一个托马斯全旋非常之骚的在他面前转了个方向朝着街角去了。
白降目瞪狗呆,这是个什么新型骚操作?他是不是该补一句“你好骚啊”?
街角似乎传来了一声惨叫,隔的太远了白降没有听清,连是人叫还是鸡叫都没分清。
游戏世界里的鸡不是普通的鸡,它们平时咯咯哒,一到了下班就会来酒馆在小板凳上坐着声音嘹亮的来一句“来一把谷糠”,能把整个酒馆的酒鬼都给叫清醒。
他猜测是不是哪个人喝多了踩了鸡一脚。
美好的时间总是坐上了火箭,嗖的一下麻将没打几圈就迎来了尾声。维护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大家散漫的过了一天都不愿意隔天上班。
苏合香拉着鬼卿过来吃宵夜,听说明天照常上班忍不住哭唧唧,拉着鬼卿袖子撒娇让她算一卦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假。鬼卿非常配合而随意的掐指一算,意味深长道:“那新boss再多犯点错我们就有长假了。”
苏合香喜笑颜开,还不等她笑出声鬼卿又说:“然后说不定新boss会被撤掉,时间线继续推动,看似没问题但对游戏的人气肯定会有非常大的影响。人气骤减我们就会变成过气游戏里的NPC,在垂死挣扎一番后还没有作用的话这个游戏就会停止运行,紧接着我们就消失了,从此有了永久的假期。”
苏合香捂住耳朵连声说不听不听。
白降想了想,觉得鬼卿说的挺对的。他们不想工作,但也不想消失。
心里对新boss有几分怨怼,但也无可奈何,人家是个新人,连面都没见过想让前辈给他指导都没办法。
他顿了一下:“你们有谁见过新boss吗?”
全场寂静。
他看向路路通,路路通恨不得把手都摆断:“别看我!我连门都没进去过!”
望月砂嘴唇泛着些油光,手里拿着只铁签子,上头的肉被啃干净了,她惊讶道:“难道没人给他入职培训吗?”
珍宝楼楼主拿着一片丝巾擦着他黄澄澄的金子,他也算个老人了,素来看不起望月砂,不由冷哼一声:“你当是人人都这么好命入职就碰到老人给科普一下的呢?穿的那么骚,一天到晚搔首弄姿的勾引谁呢?”
这话嘲讽了两个人。一个是好命被照顾的白降,另一个是恰好碰上新人入职顺手科普了一下穿衣风格妩媚长相妩媚的望月砂。
望月砂抬眼看他,楼主虎躯一震,她拿丝帕擦去手指上的油脂,揉着指关节站起来,楼主蹭的一下站起来,迈开小短腿就要跑,被望月砂一把攥住领子,掰着他转过身来朝着面门扎扎实实的来了一拳。